由于大秦迁都,犬丘城的西垂宫略显寂寥,但仍旧不失庄严肃穆。由于蒙义等人的到来西垂宫恢复了往日的热闹。西垂宫的正殿自然不能成为众人下榻之地,因此蒙义领着姬掘突住进进贤宫,而姬仇夫妇则住进了月华阁。
进贤宫是蒙义出山之后住的第一个地方,也算是他回到这个时代以后第一个家,蒙义之所以有了这样的一个家,都是因为那个叫做赢来的人。进贤宫依旧保持着旧时样子,就连白祥馆也一点都没有改变。火云进了宫门之后一头扎进自己住的马厩内撒欢打滚吐噜噜的宣泄着自己的兴奋,和蒙义一样这座马厩也是火云的第一个家。
蒙义领着闻君、灵儿走遍了进贤宫的每一个角落,他首先去的就是白祥馆。在这里他先是遇到了灵儿后来又看到了翟虹沐浴的场景,如今站在这里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蒙义的眼前。那时候的蒙义、赢来和蒙放都还是半大孩子,三兄弟在这座进贤宫内嬉笑打闹进进出出,留下很多的趣事。比如利用火云调戏宫娥什么的,想到这些笑容渐渐浮现在蒙义脸上。
往事如烟总能勾起对过去的回忆,而这回忆都是那么美好也是那么真切。蒙义牵着闻君和灵儿的手在白祥馆内漫步,每一个房间他都要仔细的看一看坐一坐摸一摸。每到一处灵儿都会告诉闻君,这是狼刺住的,这是四只白狼住的。闻君也和蒙义一样每到一处都要坐坐摸摸。
跟在他们身后的姬掘突少有的安静,似乎也感受到了三人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他也似乎想起了自己年少时青葱的时光,这位给人感觉很霸道很蛮横的郑候,内心里居然也有柔软的一面。
当蒙义带着他们来到书房的时候,只见里面那张巨大的沙盘仍然摆在远处,沙盘上插着的小旗子看起来没什么惊人之处,但却代表着大秦成为强国的开端。因为这沙盘上展示的正是大秦囤兵关山,准备支持当时逃往申国的废太子姬宜臼时的态势,大秦正是因此一战才得以位列诸侯。情景依旧却已物是人非,一股淡淡的忧伤浮上蒙义心头,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赢来用过的长杆,犹如从前拉着赢来的手教他怎么用沙盘时的样子。闻君和灵儿已经感到蒙义的忧伤,姐俩一左一右挽住了蒙义的手臂,姬掘突看了姐俩一眼什么都没说,因为他也感到蒙义是在追思已故的友人。
“哥哥,我们可以进来吗?”
书房门口站着玥赢和小心的扶着她的姬仇,蒙义放下长杆收起忧伤笑着说到:“这也是你的家啊,在自己家里还用客气吗?小时候你可没少在这里给哥哥捣乱啊。”
“嘻嘻嘻,那是因为哥哥傻呀。”
玥赢的到来驱散了有些压抑的气氛,回到犬丘西垂宫的玥赢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在自己的月华阁闹够了之后又跑到进贤宫来找哥哥,姬仇对娇妻既是疼爱又不忍阻拦只好跟在玥赢左右寸步不离。
蒙义笑着对姬仇说:“玥儿年幼的时候总是调皮,很喜欢翻墙进入进贤宫,所以我这里对她而言有没有宫门和宫墙都一样。”
姬仇笑得很开心他说到:“我就是喜欢玥赢这个样子,这才是真。”
蒙义:“你懂得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你将是一个有作为的人。”
姬仇:“舅兄如此评价令姬仇感慨万千,若没有舅兄鼎力相助焉有姬仇今天。此恩此德姬仇和大晋没齿难忘。”
姬掘突:“我说,你来能不能别这样虚伪,咱们是兄弟互相帮衬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不过二哥说的话很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一般都很有作为,比如我。”
姬仇和蒙义:“嘁。”
姬掘突:“你俩啥意思啊,我难道说的不对吗?看来寡人回去就得赶紧娶了失考,到时候你俩胆敢不尊重长辈我就大刑伺候!”
姬仇和蒙义:“出去!”
姬掘突嬉皮笑脸的说:“嘿嘿,玩笑玩笑,莫要当真哈。”
咯咯咯,嘻嘻嘻。玥赢、闻君和灵儿笑得很是欢畅,玥赢拉着闻君和灵儿的手说到:“我们到白祥馆去,然后再找火烧玩儿,他们男人凑在一起不出三句话就是国事和打仗,甚是无趣,我们自己找乐子去。”
说话间姐妹三人手牵着手走出书房,姬仇正要跟上却被姬掘突拉住。
“大哥,你总是黏着嫂子这不好吧,这可是嫂子的家在自己家里你还怕嫂子会出事吗?”
姬仇:“我怕火烧撞着玥儿。”
蒙义:“不会的,火烧呃火云其实是怕玥儿,因为那时候玥儿很淘气总是欺负火云,火云见了玥儿一般都是躲。再说有灵儿在你不必担心。”
姬仇听了这话这才放心,他拍拍蒙义的肩膀说:“我把灵儿当成妹妹看待,若是没有她我和成师怕是早已经饿死在山中了。你娶灵儿之前告诉我一声,我要按照君主之礼为灵儿备一份嫁妆。”
姬掘突:“我也一样,也给灵儿准备一份嫁妆。”
蒙义:“既然大哥和三弟如此客气,赢来却之不恭受之有愧,笑纳了。”
姬仇对姬掘突说:“老三看见没,这才叫杀人不见血让你挨宰都心甘情愿,你我不及也,得学着点啊。”
姬掘突:“这就是兄弟啊,兄弟之间不就是你坑我我坑你,坑来坑去都不带急眼的,反正就是兄弟之间的事情,缺不了你也少不了我,兄弟嘛,本该如此换个人试试。谁敢这样我弄不死他。”
姬仇:“二弟,现在就咱哥仨,大哥有句话要问你,你可得说实话。”
“大哥请问。”
“我的岳父大人派赢铍镇守长平,秦国上将军大司马坐镇长平,啥意思啊?”
姬掘突:“嗯,我也有此疑问,二哥你赶紧说说,别伤了兄弟和气。”
蒙义叹了口气,他拔出沙盘上的小旗子随手重新插在沙盘上,如此一来长平一带的态势一览无余。
蒙义指着沙盘说到:“大哥可曾看明白?”
蒙义重新布置的沙盘全部用的是代表秦军的小旗子,这旗子不仅插在长平也插在冀城和周边几座大秦城池上,这个态势很明显了。
姬仇皱着眉头说:“这是要列土封疆吗?二弟,岳父是在为你打算,可是这未免有些过了吧?”
姬掘突:“赢铍向来都是二哥的强敌,现在二哥势大已经完全将赢铍压制。而且自从大庶长去世之后,赢铍在朝中最大的靠山已倒,他身边的百里询虽说有些本事,但是其父百里栖却是忠于大秦君上一力扶持二哥的。以我之见,大秦君上这是未雨绸缪,为避免他们兄弟手足相残而埋下的伏笔。这既是给赢铍一块安身立命之地,也是在告诫二哥不可逼迫过甚。二哥,我说的对不对?”
蒙义点点头说:“老三说的很对,父君就是这么想的。”
姬仇可是经历过手足相残这样的惨事的,他对姬掘突的说法自然有不同的看法。
“若是赢铍没有那个心思也就罢了,若是他真有这个心思这等于是给了他一块根基之地。我觉得岳父大人是在用险,他一方面提醒二弟不要逼迫过甚,另一方面也在试探赢铍。这一招可谓神来之笔,不过也暗藏凶险。倘若赢铍心怀不轨,必定借此地积蓄实力。二弟你看着吧,他第一步就会逐渐替换这几座城池的城守和守将,换上自己的亲信。他不会一步到位,只会缓缓图之。做完这一步之后他会蛰伏一段时间,积蓄力量等待时机。一旦时机成熟他会突然爆发打你个措手不及,所以为兄以为你应该逐步架空赢铍,让他空有其名没有其实。”
姬掘突:“大哥的主意虽好,但是不要忘了大秦君上在一旁冷眼旁观,这哥俩真要是明争暗斗,大秦君上定然插手其中。所以二哥现在是左右为难啊。”
蒙义向姬掘突竖起大拇指,这是他发自内心的赞许姬掘突。姬掘突貌似粗犷直爽,实际上他的心计不比姬仇和蒙义差,应该说哥仨是处于同一水平线上个人,只不过蒙义知道一些历史的大概走向,能够先知先觉早作布置。若是没有这一点优势,蒙义也就能和这哥俩打个旗鼓相当。
蒙义:“大哥、三弟说的都对,不愧都是当国君的人。大哥派赢铍镇守长平是小弟提出来的,而给赢铍这块地盘则是父君后来加上的。其实在大秦东西两线获胜之后,父君紧跟着就考虑如何安排赢铍,大司马乃是朝中重臣,回朝之后必定掌控军权,我肯定是不愿意的。但是把赢铍搁置起来非常不妥会引来世家的非议,父君既要顾及我又要顾及各大世家的确是左右为难。为人子者当为君父解忧,于是我就主动提出让赢铍镇守长平。至于父君后加的那些,其实是父君为掩人耳目平息各大世家的非议而做的。赢铍若真有野心定会接受。既然我知道此时不可避免,与其等着别人来安排不如我自己提出来,须知命运之又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保险的。如此大哥明白我为何要把赢铍安置在长平了吧?”
姬仇笑了:“为兄立刻传讯师服,命他增兵新绛。”
蒙义拱手施礼道:“多谢大哥。”
姬掘突:“要不要我再派一支兵马驻守在新绛附近以作策应?”
姬仇:“为时尚早,而且那样做目的太明显,岳父不可能不知道。我增兵新绛岳父就算心里明白也不会说什么,而你却不同。毕竟你若出兵必须穿过晋国疆域这动静太大,必令诸侯侧目到那时反而被动。”
蒙义:“大哥说的对,现在先稳住赢铍再说。”
姬仇:“二弟不必心怀怨气,放眼天下列国皆是如此,大哥怎么上的位你还不清楚吗?小心防范盯紧了他就是了,你放心大哥和老三无论何时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好!”
哥仨的手紧紧攥在一起。不能不说姬仇和姬掘突分析得非常对,但是他们不知道其实蒙义最担心的不是一块给了赢铍一块安身之地,而是赢开这样做说明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就是赢开已经开始怀疑蒙义的真实身份了。
赢开是知道蒙义和赢来长得一模一样的,俗话说知子莫若父,赢来什么脾气秉性作为父亲的赢开岂能不知道。蒙义代替赢来之后,因为形势所迫想要藏拙都不行,面对儿子犹如脱胎换骨一般的改变赢开最初是惊喜莫名的,也是万分骄傲的。但是冷静下来之后,他自然会发现很多疑点,但是他又不能确定,给赢铍划了一块地除了哥仨分析的那些之外也包含着试探蒙义的意思。蒙义对赢铍的看法始终不曾改变,这就意味着蒙义必然会对赢铍动手,只要他动手就会露出马脚,而冷眼旁观的赢开自然就会断定蒙义的真实身份。所以说,赢开此举是同时给赢铍和蒙义套上了枷锁,哥俩不得不打起万分小心应对对方。由此可见,赢开的老辣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
蒙登站在门口抱拳说到:“启禀世子,上将军大司马赢铍,右更百里询求见。”
蒙义哥仨对视一眼后迅速把沙盘恢复原状,蒙义对蒙登说到:“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