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寒气像无数细针，扎得罗羽眼眶发疼。

　　灰衣人手中的冰刃已刺到面门，他手腕微旋，师父留下的断剑斜挑，火星在冰刃与剑身相撞处迸溅——这柄陪他从杂役房走到今日的断剑，剑脊上竟泛起一丝暗金纹路，正是前日在神秘空间中用上古陨铁温养出的“隐脉“。

　　“小心左侧！“王瑶的玉笛突然发出清越长鸣，青色灵光如网，将三个试图包抄的玄冰阁弟子困在原地。

　　她发间的青玉簪微微发烫，那是与罗羽共有的传讯灵契在提醒：张长老的气息不对。

　　罗羽的余光扫过倒在血泊中的张长老尸体。

　　方才灰衣人挥剑时，他分明看见张长老的指尖动了动——假死！

　　这个念头刚闪过，便见那具尸体突然暴起，枯瘦的手掌如铁爪扣向吴长老咽喉。

　　吴长老本还攥着罗羽塞来的灵脉图，此刻惊得后退半步，腰间的玉牌“咔“地裂开一道细纹。

　　“张师叔！“苏浅的丝绦如灵蛇窜出，缠上张长老手腕。

　　她素日总爱歪着脑袋笑，此刻眼尾却绷得极紧——半月前张长老还握着她的手说“浅丫头炼的聚气丹有进步“，如今他掌心的黑气，分明是中了“蚀心蛊“的征兆。

　　罗羽的断剑擦着张长老后颈划过，在青砖上留下半寸深的剑痕。

　　鲜血从张长老脖颈渗出，却非寻常血色，泛着诡异的紫黑。

　　他忽然发出夜枭般的尖笑：“罗羽，你以为能翻出什么浪花？

　　那金粉墨点，那旧书残页，早该随我埋进土里——“

　　“旧书！“罗羽耳尖微动。

　　三日前他替吴长老整理同盟典籍时，曾误入张长老书房取钥匙，瞥见案头有本包着青布封皮的旧书，书名被撕去半页，只余“冥“字残痕。

　　当时张长老的贴身童子慌慌张张来催，他只来得及记下书中某页的朱砂批注：“星陨之夜，金墨为引，开幽冥之门“。

　　冰刃再次袭来，罗羽侧身避开，左肩旧伤被寒气一激，疼得他额角渗汗。

　　但他的目光始终锁着张长老腰间的玉佩——方才苏浅的丝绦缠住对方时，他看见玉佩内侧刻着极小的“幽“字，与那本旧书里某个符咒的笔锋如出一辙。

　　“王瑶，缠住灰衣人！

　　苏浅，护好吴长老！“罗羽低喝一声，断剑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

　　这是神秘空间中“太初剑典“的杀招“破妄“，虽只练到第三层，却能暂时扰乱修士的灵识。

　　玄冰阁弟子们的冰刃纷纷偏移，演武场中腾起一片白雾。

　　王瑶立刻明白他的打算。

　　她玉笛轻转，吹出一段清泠的《惊鸿曲》，青色灵光如雾，将众人的视线都笼在其中。

　　罗羽趁机拽住她的手腕，两人的身影渐渐隐入白雾——这是他在神秘空间中得到的“隐尘步“，需与最信任之人共执灵契才能施展。

　　张长老的书房在同盟主殿东侧，门楣上挂着“清修“二字的木牌。

　　罗羽上次来还是雨夜，此刻推开门，却闻见浓重的檀香味——有人刚来过。

　　王瑶的玉笛突然泛起微光，指向书架第三层：“那里有禁制。“

　　果然，当罗羽的手触到第三层那本《同盟志》时，书架突然震颤，无数细小的银针从暗格里射出。

　　王瑶指尖凝聚灵光，在两人身周布下防御罩，银针撞在光罩上，发出“叮叮“脆响。

　　她凑近罗羽耳边：“是玄冰阁的'千机针'，张长老何时和他们......“

　　“看这里。“罗羽的目光落在书架最深处。

　　那里有个半尺见方的暗格，暗格边缘刻着与张长老玉佩相同的“幽“字。

　　他取出从演武场血污中捡到的金粉墨点，轻轻按在暗格中心——金粉与墨点竟像活了般渗进石纹，暗格“咔“地弹开，里面躺着那本青布旧书。

　　王瑶帮他翻开书页，泛黄的纸页间飘落一张碎玉——正是张长老指甲缝里的那种！

　　罗羽瞳孔微缩，这碎玉与他在神秘空间中见过的“幽冥令“材质一模一样。

　　再看书中内容，果然夹着几张泛黄的信笺，字迹歪扭，像是用左手写的：“星陨夜亥时三刻，开北境灵脉，引域外修士入......“

　　“罗羽！“王瑶突然拽住他的衣袖。

　　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张长老的声音混着冷笑：“好个罗羽，竟能摸到我书房。

　　你们以为找到这些破纸就能定我罪？

　　这书房的'九死阵'，连化神期修士都走不出去！“

　　罗羽迅速翻到书的最后一页，那里贴着一张泛黄的地图，北境灵脉的位置被红笔圈了又圈。

　　更下方压着一份密信，墨迹未干：“事成之后，许你幽冥宗外门长老之位，灵脉气运分你三成......“

　　“走！“罗羽将旧书和密信塞进怀里，拉着王瑶冲向暗格后的地道。

　　王瑶的玉笛突然发出尖锐的颤音，地道入口的石砖上浮现出幽蓝符文——这是张长老刚才布下的“冥火封门“，一旦启动，地道就会变成活物，将闯入者绞成肉泥。

　　罗羽摸出神秘空间中得到的“破禁珠“，用力掷向符文。

　　珠体碎裂的瞬间，地道入口的符文应声而散。

　　两人刚冲进地道，身后便传来石块崩裂的轰鸣，张长老的怒吼震得地道簌簌落灰：“罗羽，你走不出北境！

　　等域外修士来了——“

　　地道深处的风卷着潮湿的土腥味扑面而来。

　　罗羽借着王瑶玉笛的微光，看见地道墙壁上刻满与旧书相同的符咒。

　　他摸了摸怀里的密信，指尖触到信纸上凸起的纹路——那是用特殊手法压出的暗记，指向某个更隐秘的所在。

　　就在这时，地道前方突然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

　　王瑶的玉笛灵光骤亮，照出前方影影绰绰的身影——那些穿着玄冰阁服饰的弟子，双眼泛着幽绿的光，脖颈处爬满紫黑的蛊虫。

　　罗羽将断剑横在胸前，左肩的伤口还在渗血，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冷。

　　他终于明白，张长老不过是枚棋子，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地道里的腐臭突然被浓重的土腥气冲散。

　　罗羽刚握紧王瑶的手要往前，整面墙壁突然发出闷雷般的轰鸣——是书房方向传来的震动。

　　王瑶的玉笛灵光猛地一颤，笛身映出后方景象：原本挂着“清修“木牌的门楣正在坍塌，青砖混着碎石如暴雨倾盆，连那排刻着“幽“字符咒的书架都在扭曲变形。

　　“自毁阵！“罗羽瞬间反应过来。

　　张长老先前说的“九死阵“原是烟幕，真正的杀招藏在书房根基里——这是修仙界最狠辣的灭口手段，以地脉灵气为引，将整座建筑连同其中活物、物品一同碾碎成齑粉。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旧书，封皮已被碎石划开道口子，若再晚半息，这些至关重要的证据就要随书房湮灭。

　　王瑶的指尖在玉笛上急旋，青色灵光如伞盖撑起，挡住头顶坠落的石锥。

　　她鬓角的青玉簪烫得惊人，那是传讯灵契在疯狂预警：“灵脉图显示书房下方有条废井！

　　当年同盟建殿时为镇邪挖的，就在暗格正下方！“

　　罗羽的断剑突然泛起暗金，剑脊上的隐脉与地面产生共鸣——这是神秘空间中陨铁温养出的特性，能感应地脉走向。

　　他抬脚踹向暗格旁的青砖，三记重踏后，一块刻着镇邪符的石板“咔“地凹陷，露出下方黑洞洞的井口，霉味混着腐叶气息扑面而来。

　　“跳！“罗羽将王瑶拦腰抱起，断剑插入井壁借力。

　　可刚跃下三尺，头顶传来“轰“的巨响，自毁阵的灵气风暴已追上他们——那是能绞碎元婴修士的恐怖气浪，卷着碎石擦过罗羽后背，道袍瞬间绽开血花。

　　王瑶咬着牙将玉笛抵在他心口，笛声化为屏障，替他挡住最致命的冲击。

　　井底的积水溅起老高，两人摔进齐腰深的淤泥里。

　　罗羽反手护住王瑶的头，怀里的旧书被压得变了形，却好歹没进水。

　　上方的轰鸣渐弱，可井壁传来令人牙酸的开裂声——自毁阵的余波正在吞噬整座主殿地基，连这口废井都要被扯塌。

　　“抓住我！“罗羽摸出神秘空间里最后一枚破禁珠。

　　这珠子本是用来开秘境的，此刻被他捏碎在掌心，金芒如网铺展，竟将井壁的裂痕暂时粘合。

　　王瑶立刻明白他的意图，玉笛轻颤着吹出《隐尘步》的起调——两人的身影开始淡化，像两缕被风吹散的烟。

　　当他们的脚尖刚触到井外的青石板时，身后传来天崩地裂般的巨响。

　　转头望去，方才还沉稳的同盟主殿东侧，此刻只剩漫天尘烟，张长老的“清修“木牌碎成几片，正飘落在冒烟的废墟上。

　　罗羽怀里的旧书突然发烫，他翻开一看，最后一页的北境灵脉图上，原本被红笔圈住的位置，不知何时多出道血痕，像条正在蠕动的蛇。

　　王瑶的玉簪突然发出脆响，那是传讯灵契断裂的征兆——苏浅在主殿方向传来的最后消息是：“吴长老的玉牌全裂了，玄冰阁的人正往演武场聚集......“

　　罗羽擦了擦嘴角的血，将旧书塞进贴胸的暗袋。

　　他能感觉到，暗袋里那张密信上的暗记正在发烫，指向北境深处某个地方。

　　而远处，玄冰阁的冰蓝色旗子已刺破尘烟，张长老的冷笑混着蛊虫的嘶鸣，正随着风飘来。

　　这一局，他们虽抢出了证据，却也彻底撕开了帷幕。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掠过同盟的屋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