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漩涡的嘶吼裹着冰碴子灌进傅明的衣领,他后颈那枚星图印记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方才光盾崩裂时迸溅的流焰碎片还黏在袖口,此刻正随着漩涡的吸力簌簌坠落,像极了被风卷走的灰烬。
“抓紧!“他吼了一嗓子,掌心的温度却比冰面还凉——马阳的手指早没了血色,指节发白地扣着他虎口,指腹的星图刻痕里渗着血珠,混着艾丽的金血在三人相握处凝成暗红金斑。
艾丽的呼吸喷在他耳侧,每一下都带着碎冰般的轻响,她的共生锁已经彻底裂开,半枚青铜簪子扎进他肩膀,金血顺着他锁骨往下淌,在羽绒服上洇出朵扭曲的花。
漩涡的吸力突然一重,傅明的脚尖离开了冰面。
他听见冰层在脚下发出将裂未裂的呻吟,蛇形巨影的幽光不知何时缠上了马阳的脚踝,像根冰凉的绳索在往反方向拽——可这拽力在漩涡面前太弱了,弱得像婴儿推山。
“阳子的符文!“艾丽突然呛咳,金血溅在傅明下巴上,“用引力...反推!“
马阳没答话,他的睫毛结满冰花,眼尾却泛着不正常的红。
傅明能感觉到他另一只手在口袋里快速翻动,羊皮星图的边角刺得他手背生疼——那是他们在南极冰盖下古遗迹里找到的,刻着“极渊“坐标的星图,此刻正被马阳用鲜血浸透的指尖按在掌心。
“嗤——“
一道幽蓝的光网从马阳掌心炸开,是他新改良的引力符文。
傅明能听见空气被挤压的尖啸,光网像张透明的渔网兜住三人,可漩涡的吸力只顿了半秒,便如利刃般切开光网。
马阳的手腕发出“咔“的轻响,傅明知道那是骨裂的声音——他为了维持符文,把全身筋骨都绷成了弓弦。
“没用...“马阳的声音像碎冰,“它在吸收我们的能量...连符文的反作用力都成了它的养料。“
傅明的胃里泛起酸水。
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流焰在萎缩,那是他从遗迹火池中得来的力量,此刻正被漩涡抽丝剥茧般扯出去,每一丝流失都像有人用细铁丝勒他的血管。
艾丽的金血不再温热,顺着他皮肤往下淌时,凉得他打了个寒颤——她的共生锁是古老文明的能量容器,现在连容器都在崩解,说明黑暗漩涡的等级远高于他们认知的“遗迹守卫“。
“看下面!“艾丽突然攥紧他的衣袖。
傅明低头,心脏猛地一缩——冰层下的蛇形巨影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幽蓝的瞳孔里映着漩涡的倒影,它的鳞片在冰下翻涌,每一片都刻着和漩涡中心黑雾相同的纹路。
原来不是蛇形巨影在催促,是它本就是漩涡的一部分,是黑暗能量在冰层里的投影。
“我们在和同一个东西的不同形态对抗。“傅明咬着牙,后颈的印记烫得他眼眶发红,“之前的光束是手臂,蛇影是尾巴,漩涡才是脑袋。“
马阳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血沫:“所以它要把我们整个吞下去,才能彻底消化。“
吸力再次加剧。
傅明感觉自己的脊椎快被扯断了,羽绒服的帽子被吸得倒翻过来,兜住他满是冷汗的脸。
艾丽的青铜簪子从他肩膀滑落,坠向下方的冰层,金血在半空拉出一道金线——那是她最后一点共生锁的力量,此刻正被漩涡扯成细沙。
“能量流失速度在加快。“傅明的声音发颤,不是因为疼,是因为怕。
他怕的不是死,是怕他们到死都没看清这黑暗漩涡到底是什么,怕南极冰层下那个被各国封禁的真相,永远沉在极渊里。
马阳的手指突然松了一瞬。
傅明心尖一紧,正要攥得更牢,却见马阳另一只手抓住他后颈的印记,将染血的星图按了上去。
烫意瞬间炸开,傅明眼前闪过无数光斑——那是星图上的“极渊“坐标,此刻正和漩涡中心的黑雾纹路重叠,像两张被叠在一起的地图。
“它的能量流动轨迹...和极渊坐标吻合。“马阳的呼吸喷在他耳边,“之前光盾反推成功,是因为我们用了坐标轨迹。
现在漩涡是本体,轨迹更复杂...“
“需要更精准的反向引导。“艾丽突然开口,她的金血不知何时漫到了三人相握的掌心,在暗红血斑里画出古老的纹路,“共生锁的裂痕...是能量缺口。
用我的血当导线,把星图坐标刻进漩涡的轨迹里...“
傅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能感觉到马阳按在他后颈的手在发抖,艾丽的金血顺着他掌心的纹路往胳膊里钻,像无数细小的金针在扎。
漩涡的嘶吼近在咫尺,他甚至能闻到那黑雾里的腥气,像腐烂的鲸脂混着铁锈味。
“但我们的能量不够。“马阳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反推需要三倍于当前的流焰,艾丽的金血...最多再撑半分钟。“
傅明盯着漩涡中心。
那里的黑雾正在凝结,逐渐显出某种轮廓——是头骨,巨大的、带着冰棱的头骨,眼眶里翻涌着和蛇影相同的幽蓝。
他突然想起在火池遗迹里看到的壁画:极渊之下,有巨神沉睡,以星图为食,以能量为血。
“它在苏醒。“他说,声音突然稳了,“我们之前的抵抗,其实是在给它喂能量。
光盾反推能成功,是因为它还没完全醒,现在...它开始主动进食了。“
马阳的手指在他掌心轻轻动了动,是摩斯密码的“然后呢“。
傅明望着艾丽崩裂的共生锁,望着马阳骨裂的手腕,望着自己袖口正在消失的流焰。
他想起三天前在冰缝里,马阳为了救他被冰锥刺穿大腿,却笑着说“老子还能跑三公里“;想起艾丽第一次露出共生锁时,眼睛里的光比南极的极光还亮,说“这是守护的代价“。
“一味抵抗只会更快被吞掉。“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得换个法子...“
漩涡的头骨轮廓已经清晰,黑洞洞的眼眶正对着他们。
傅明感觉有冰凉的手指戳进他的意识,在翻找他最恐惧的画面——是父亲在南极科考队失踪的最后一通电话,是马阳被冰缝吞没时的惨叫,是艾丽共生锁裂开时的眼泪。
“小傅?“马阳的声音带着颤,“你在想什么?“
傅明没回答。
他盯着漩涡头骨的眉心,那里有团更浓的黑雾,像颗正在跳动的心脏。
后颈的星图印记突然灼痛,他眼前闪过火池遗迹里的最后一行刻文:“欲破极渊,先入其心。“
“准备好。“他说,喉咙发紧,“我们可能得主动...往它嘴里钻。“
马阳的手指猛地一缩,艾丽的金血在掌心烫了一下。
漩涡的嘶吼突然拔高,头骨的眉心黑雾开始旋转,像在回应他的话。
傅明感觉吸力变成了推力,三人的身体被猛地往上一抛,直冲向漩涡中心的头骨眼眶。
“为什么?“艾丽的声音带着哭腔。
傅明望着越来越近的头骨,后颈的印记烫得他几乎要晕过去。
他想起父亲失踪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极渊不是终点,是门。“
“因为它要吞的不是我们。“他说,“是我们身体里的...钥匙。“
头骨的眼眶近在咫尺,黑雾裹着冰碴子灌进他的鼻腔。
傅明最后看了眼马阳发白的脸,看了眼艾丽沾着金血的睫毛,然后深吸一口气——
“阳子,抓紧。
艾丽,锁死我的意识。“他说,“我们要...去极渊里面看看。“
漩涡的吸力在耳边轰鸣,傅明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撕成碎片。
但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这是门,正在打开。
黑暗漩涡的撕扯力在进入头骨眼眶的瞬间陡变。
傅明的耳膜像是被重锤猛击,眼前的黑雾突然凝出无数发光的丝线,每一根都像活物般缠上他的手腕、脚踝,扯得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他后颈的星图印记烫得几乎要穿透皮肤,意识却意外清明——那些丝线不是攻击,更像某种...试探。
“阳子!“他吼了一嗓子,声音被漩涡吞得支离破碎。
马阳的手在他掌心痉挛般收缩,指腹的血珠蹭过他虎口,带着滚烫的温度。
傅明偏头,看见马阳的睫毛上冰花正在融化,顺着苍白的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处结成细小的冰锥。
这个总爱说“天塌了有我顶着“的男人,此刻额角青筋暴起,另一只手死死攥着半卷浸透血的星图,指节几乎要戳穿羊皮纸。
“在...在跟着你的意识走。“马阳的回答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的符文感应到...这些丝线的频率和星图坐标重叠。
你动,它们就动。“
傅明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想起火池遗迹壁画里,巨神眉心嵌着的星盘——原来所谓“钥匙“,不是具体的物件,是他们体内的能量轨迹,是星图在血肉里烙下的共鸣。
他试着放松紧绷的肌肉,原本缠在脚踝的丝线果然松了些。
黑暗中,艾丽的金血突然在三人相握处泛起微光,像滴进墨汁的金箔,顺着丝线的纹路蔓延开去。
“共生锁的裂痕在吸收黑雾。“艾丽的声音比冰面还冷,傅明这才发现她的瞳孔不知何时变成了金铜色,眼尾的金血正顺着下颌滴进漩涡,“它在读取我们的记忆...父亲的失踪报告、遗迹的刻文、星图的坐标。“她突然剧烈颤抖,金血溅在傅明手背,“它在找...找能彻底激活的密码。“
傅明的后颈传来灼烧般的刺痛,意识里突然闪过无数碎片:父亲的科考服被冰碴划破的裂口、马阳在冰缝里举着应急灯的侧脸、艾丽第一次展开共生锁时,青铜纹路里流转的古老咒文。
那些丝线的频率突然加快,像被输入了某种指令,开始往三人身体里钻。
“停!“傅明本能地收缩意识,却发现越抗拒,丝线扎得越深。
他想起马阳说过的“引力符文需要顺着力道卸力“,咬了咬牙,反而主动放出一丝流焰——那是他从火池遗迹得来的能量,带着熔金般的热度。
丝线触到流焰的瞬间发出尖啸,像被烫到的蛇般缩回,却在黑雾里撕开一道极细的裂缝。
裂缝后有幽蓝的光。
傅明的呼吸一滞。
他松开马阳的手(马阳的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勾,是“我跟着“的暗号),抬臂穿过那道裂缝。
黑暗突然退潮,视野里浮现出一个悬浮的球体,表面爬满漩涡状的纹路,正中心有团豆粒大的光,像将熄未熄的萤火。
“核心!“艾丽的声音带着锐痛,傅明这才发现她的共生锁已经裂开三分之二,青铜碎片正从她后颈簌簌坠落,“那是能量聚合体...但它在颤抖,像要崩解。“
马阳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侧,星图在他掌心发出幽光,与核心的微光遥相呼应:“波动频率和极渊坐标的偏差值...百分之零点七。
之前光盾反推成功,是因为我们修正了这个偏差。“他的喉结动了动,“现在偏差在扩大,说明核心正在失去控制。“
傅明的手指几乎要碰到核心。
黑暗中突然传来玻璃碎裂般的脆响,核心表面的纹路开始扭曲,原本幽蓝的光转为暗红,像滴进清水的血珠迅速扩散。
他的流焰突然不受控制地往外涌,后颈的星图印记烫得他眼前发黑——这不是吸力,是核心在主动抽取他们体内与极渊共鸣的能量。
“它要补全偏差值!“马阳的声音拔高,他猛地扯开羽绒服拉链,露出胸口那道狰狞的冰锥伤疤,“用我的符文!
星图坐标需要...需要活的能量源!“他将染血的星图拍在傅明后颈,羊皮纸立刻与星图印记融为一体,“顺着流焰的轨迹,把坐标刻进核心!“
艾丽的金血突然如喷泉般涌出,在三人之间结成金色的网。
她的共生锁彻底崩解,最后半枚青铜簪子从她发间坠落,坠向下方无尽的黑暗。“抓紧我!“她的金瞳里泛起泪光,“共生锁的力量只能维持三十秒...三十秒后,核心会把我们的能量榨干,连意识都不剩。“
傅明感觉有滚烫的液体顺着后颈流进衣领——是马阳的血,混着星图的墨汁,在他皮肤上画出新的纹路。
核心的红光越来越盛,表面的纹路开始剥落,露出里面蜂窝状的结构,每一个蜂窝里都流转着和蛇形巨影相同的幽蓝。
他终于看清了:这哪里是核心,是台机器,一台用黑暗能量驱动的、试图将极渊坐标具象化的...钥匙孔。
“它需要完整的坐标才能打开极渊。“傅明的声音突然平静,“而我们,是活着的坐标载体。“
核心的红光突然暴涨。
傅明的流焰在体内翻涌,像要把他的血管烧穿。
马阳的身体开始透明,皮肤下的血管泛着星图的幽蓝;艾丽的金血凝成的网出现裂痕,每道裂痕都在吞噬她的生命力。
核心表面的蜂窝突然全部睁开眼睛,幽蓝的瞳孔同时转向他们,像无数道探照灯。
“偏差值归零了。“马阳的声音变得虚无,“极渊...要开了。“
傅明的指尖终于触到核心。
预想中的阻力没有出现,他的手直接穿了进去,触到一团柔软的、像活物般蠕动的黑暗。
核心的红光突然转为刺目的白,他的意识被拽进一片混沌,听见无数声音在尖叫——是父亲的最后一通电话,是马阳被冰锥刺穿时的闷哼,是艾丽第一次说“我陪你“时的轻笑。
“抓住我!“他嘶吼着,反手攥住马阳的手腕。
马阳的手冷得像冰,却在他掌心重重按了三下——摩斯密码的“活下去“。
艾丽的金血网突然收紧,将三人捆成一团,她的声音在傅明意识里炸响:“核心不稳定!
它要...要自爆!“
黑暗中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核心表面的蜂窝开始崩解,碎片如利箭般射向三人。
傅明感觉有什么东西刺穿了他的左肩,温热的血溅在马阳脸上;又有什么擦过艾丽的太阳穴,金血混着红血在半空绽开。
核心的白光越来越亮,亮得他睁不开眼,却在最后一刻看清了核心深处——那里有扇门,门后是他从未见过的星空,星星的排列方式和星图上的“极渊“坐标分毫不差。
“门开了。“他听见自己说,声音被白光淹没。
下一秒,核心深处涌出一股漆黑的风暴。
那风暴比之前的漩涡更暴戾,卷着核心碎片、冰碴子,还有三人的血,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而来。
傅明的流焰在风暴中剧烈震荡,马阳的符文光芒开始闪烁,艾丽的金血网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他们被风暴的前驱波撞得向后飞去,傅明在倒飞中看见核心的白光正在熄灭,门后的星空正在闭合,而那股黑暗风暴,正张着血盆大口,朝他们直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