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散去，黛玉亦步亦趋跟着李洛回院。

　　她缠着李洛，非要听昨日守城的经过，甚至把自己院里的丫鬟都拉来。

　　这是当李洛是说书的啊！

　　拗不过她，李洛只得将城墙上的经历，原原本本道与黛玉及这些丫鬟听。

　　黛玉垂眸静听，眉间尽是心疼。

　　其他几个丫鬟却睁大了眼，望着李洛的眼神里满是崇拜。

　　话音刚落，黛玉便要查看他的伤势。

　　李洛有些不乐意，这一群姑娘围着，算什么事？

　　刚才那是为了装...不是，为了救急，现在不一样。

　　却被黛玉嗔道：“又不是看的少了，你害什么羞？”

　　张翠柳也附和着，“大哥，你在家院子里，脱了多少次了，又不是没看过！”

　　雪雁在一旁捂嘴偷笑，晴雯面露诧异，这姑娘和姑爷，玩的....挺别致啊。

　　剩下几个丫鬟也是偷偷摸摸的看过来。

　　可终究是拗不过她们，一咬牙就把上衣脱了。

　　当看到李洛身上深浅不一的伤痕，方才还满脸崇拜的几人，眼底皆是疼惜。

　　黛玉指尖轻轻抚过他胸膛的淤青，眼眶瞬间泛红。

　　她知晓李洛恢复力惊人，可眼下伤痕犹存，昨日伤势之重可想而知。

　　李洛忙轻声安抚，黛玉却倚着他的肩头，声音发颤，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若是能跟你交换该多好，我便能替你受这些伤了……”

　　李洛揉了揉她的发顶，温声道：“哪能让你遭这罪？你只需养好身子，说不定哪天也能如我般，力能倒拔垂杨柳。”

　　黛玉白了他一眼，不再言语，只唤来雪雁、晴雯取药膏，仔细替他涂抹。

　　几人闲聊饮茶，不过片刻，李洛心念城防，匆匆换了衣衫，又朝着城墙而去。

　　这几日，李洛未曾停歇，每日都去城墙上巡视。

　　俺答那边倒是安静，不再攻城，想来是首战失利后，正在积蓄力量，或是赶制攻城器械。

　　王宪所受的伤虽不算致命，却也动弹不得，家中老小日夜照料。

　　牛继宗与李洛心中却有些忐忑不安。

　　一晃五日过去，宣大的援兵按理说早该抵达，可至今仍停在居庸关。

　　按常理推断，即便巴图尔台吉率领一万多骑兵沿途骚扰，也是挡不住他们的。

　　派去的传令兵也有消息传回，只说宣大总督说时候未到，其实两人也能理解，可看不到援兵终究有些心里没底。

　　此时的宣大援兵正在居庸关，与巴图尔台吉对峙。

　　沈炼早就急得不行，每日都往这宣大总督的营帐里跑。

　　此时的宣大总督正是杨博，这人自然不用过多介绍，大名鼎鼎，对军务极为熟悉，也是一把好手。

　　沈炼今日又赶到这杨博的帐中，说道：“杨总督，这京中的军令已来了好几次了，您为何行至这居庸关便不再动了？京中现在日夜都在盼着援兵啊！”

　　杨博见他这样子却一点也不急，更没有在意他的态度，只是倒了杯茶水让沈炼坐下来说话。

　　沈炼仍旧急匆匆的，他平日里虽素来冷静，可眼下这个关头又如何冷静的下来？

　　杨博只是问道：“我先问一句，沈千户，我们这援兵去了，你敢确保不被俺答截住吗？你敢确定俺答其他的几路大军不会回援吗？”

　　听到这里，沈炼倒没有办法反驳。

　　杨博接着说道：“正因如此，我才要停在这不动。巴图尔台吉是挡不住我们的。若由此处到京城下，最多两三日便可达。可是现在，算算时间，山西的援兵、河北的援兵都没有到位，那就说明俺答其他几路军队还都没被拖住。俺答想让那几路人马拖住我们的援兵，我们又何尝不能用这几路援兵拖住俺答其他的力量？”

　　说着他狡黠一笑，“俺答想逼我们到京城决战，我们就跟他在京城决战，因为这不光是俺答的胜机，也是我们的胜机。若是我们急急忙忙的便赶到京城下，我且问你，通州已破，京中粮草够不够？这一路我们就算杀到京城下安营扎寨，又要死伤多少人？为今之计要等一个合适的时间，便跟京城里的军队同时发作，与俺答进行决战。”

　　沈炼这时候又忍不住问道：“那杨总督，请问可有胜算？”

　　杨博轻轻的伸出了三根手指。

　　沈炼问道：“怎么才三成啊？”

　　杨博摇了摇头：“现在只有三成，后面可说不好了。”

　　沈炼再问，杨博便不愿答，只是一味的请沈炼喝茶。

　　俺答沉寂数日后，再度发起攻城。

　　此番他并未将火炮尽数交付南面的板升汉军，而是分于四门，同时新造诸多攻城器械。

　　一时间，四面城门皆感压力骤增，时有蒙古士卒攀上城墙。

　　李洛这几日堪称“救火队长”，哪方城墙告急便奔赴何处。

　　每日带领的上直亲军尚可稍作休息，他自己却片刻不得闲，今日率二百人驰援此处城墙，过不了多久又带二百人赶往彼处，明日或许还得统领三五百人支援另一处。

　　连日的高强度连轴作战，令李洛身心俱疲，每日睡眠不足。

　　不过，经他这番奋战，四面城墙上的上直亲军以及民壮、京营士兵都与他熟稔了起来。

　　每当李洛现身，众人便士气大振。

　　而且李洛明显感觉到，这些士兵在经历几场恶战、目睹伤亡后，渐渐有了军队的模样。

　　他们不仅能听从命令，遇事也不再慌乱，更敢与蒙古人近身搏斗。

　　也正因为如此，蒙古人的攻势日渐式微。

　　随着城中抵抗愈发顽强，他们便不再全力强攻，只是时不时驱赶百姓前来，消耗城中的工程器械，偶尔瞅准防守松懈之处发动突袭。

　　但总体而言，双方都未倾尽全力死战。

　　这让李洛感觉到胜利的希望或许更多了些。

　　按这样的发展，再磨上几日，这京营少说能在城墙上多磨出些可派去打仗的士兵，再加上上直亲军卫一万多人，凑足四万人不成问题。

　　配上宣大方向的兵力，再算上俺答这些日子攻城损耗，双方的力量正在发生微妙变化，胜利的天平缓缓朝着李洛这边倾斜。

　　虽然倾斜的幅度极小，但对他们而言，已然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