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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0041:主仆砺锋备远行

  “王府侍女定是都擦着胭脂,绾着坠马髻吧……”

  天刚蒙蒙亮,晨风吹过婉儿鬓边的发丝。

  平复着运动后的剧烈心跳,小女婢低头将指甲抠进左手指背,揭开了刚刚俯卧撑时蹭破的结痂。

  公子彻夜未回,婉儿难免会在心底泛起些思量,看着空旷的小院时也会闪出些怅然若失。公子前天筛了一碗草木灰,还说今日要做些物件的……

  但很快,她抿着嘴振奋起来。将院里物什拾掇停当,锁了门,小跑着向北而去。

  坚持学字、学算、锻炼身体,再跟石叔学刀、练武。

  要去北方,她得勤加努力才能跟上公子的脚步,不能扯公子的后腿。

  地块附近,当祖阳不在时,所有人似都已习惯了小姑娘的介入和安排。

  草木灰的焚烧、各队伍任务的划分、门客们差事的领取,她做这些事也确实妥帖。一来二去,在不知觉间婉儿似已有了属于自己的威信。

  田地间号子声此起彼伏,耕牛拖拽着铁犁,留下翻开的深色泥土不断远去。

  日上三竿,祖阳却还未抵达。转过脸,婉儿却看到石三抱着一个小臂长短的包袱走了过来。

  “石叔,是兵器?”女孩儿声音里夹杂着兴奋。石三点点头,甩来布包:“试试看,虎口抵住吞口。”

  匕首?还是短刀?

  粗麻布散开时,黝黑的革鞘呈现在了眼前。七寸长的短剑躺在日光里,刃面云纹将婉儿的半张脸映得雪亮。

  石三对她道:“鱼肠剑的练法与刀不同,这几日你先练刺,每日用力直刺三百下,剑尖不能抖。”

  鱼肠剑么?好怪的名字。

  婉儿闻言点点头,紧盯着石三的演示,攥紧了剑柄。

  识字日短,她还不知道专诸刺王僚的故事,但当她绷紧腰身,用力刺剑时,眼神里却已有了彗星袭月似的决意……

  清明门大街以南,平昌门以北的乐坊里,有一酒家。其东主似与凉州方面有些关系,偶尔能弄来西域的胡姬,让洛阳城时不时可以看个新鲜。

  在二楼靠西的僻静所在,祖阳三人正在对坐饮酒。楼下,龟兹乐的伴奏中,一名露着雪白肚皮的胡姬翩然而舞。

  从楼下收回目光,祖阳对李钊道:“带着陛下诏令去交州,世康兄可别以为就万无一失了。

  “而今,太傅与陛下已有隔阂,此事人尽皆知。那交州刺史吾彦可是个前吴时的老臣,他自也是得掂量些轻重的。”

  武鸣在一旁帮腔道:“不错,越是偏僻地方,越得在乎中枢的风向。若只拿着陛下诏令过去,没准吾彦会拖延下来。反正交州山高路远,也没谁会责罚于他。”

  此时,李钊早已从失落中走出,闻言关切:“那该如何是好?”

  祖阳笑道:“这就得看王家的作用了,过了正午,两位贤兄还得去司空府做场戏。刚好,也可让子庄兄更好的与琅琊王氏有所交结。”

  武鸣闻言兴奋,赶忙和李钊俱都附耳过来,听着祖阳给他讲说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相比这些人,祖阳还有自己的底牌——

  他清楚的记得,王衍是玩过狡兔三窟的戏码,在大厦将倾之前将族人全都分拆到了江南为官。

  否则,最后衣冠南渡的高门无数,怎就王家可与“马共天下”?

  所以,相比太傅司马越,王衍无疑会更加关注江南的权力分配和局势走向。

  将对皇帝说的话与司马越说一遍,对方未必会在意。可若是与王衍说一遍,则效果会大大不同——这才是要收尾的一步。

  听罢讲述,武鸣不由得嘿嘿一笑——这可真是一肚子坏水啊……

  一套话术居然还能两头诈唬?

  回头想想,这件事从始至终,祖阳好像都没付出什么代价?

  他无非是靠着舞唇弄舌去各处危言耸听,可偏偏一群高官、贵戚连同皇帝都被他拎得团团转,任由他空手套白狼般达成了目的。

  转念一想,武鸣却又笑了笑,那又如何?反正今日这事,对他大有好处。

  李钊怔愣了好一会儿,随后便即忧虑起来,思绪不定,他脸色复杂道:“可这样一来,陛下那边岂好交代?我毕竟是陛下的谒者……”

  想着今日清晨皇帝对他的殷切嘱托,想着皇帝对宁州百姓官民的深深眷顾,李钊一时竟有些犹豫了起来。

  祖阳撇撇嘴,却还是耐着性子道:“世康兄,对你来说到底什么才是要紧?

  “是顺承皇帝的心思?

  “还是确保你能让交州出兵,救下宁州百姓和你李家数十口人命?”

  李钊闻言出神,不自觉又回忆起当日大雨中自己得到的回复,片刻后他眼神变得纯粹坚毅。

  午后,武鸣、李钊两人再度敲响了琅琊王氏府邸的大门。

  管事通禀后,王昱对两人的目的有些疑惑,不知他们今日何故突然又来到访?

  管事跟着禀报道:“那李公子让仆带句话‘此事牵扯太傅,事关重大’。”

  王昱眯了眯眼,请两人进了书房。

  寒暄片刻,三人做了番交谈,王昱有些迟疑道:“陛下命世康兄去交州,发交州兵救宁州?”

  他吞下了后面的话:这和我王家有何关系?又关我屁事?

  武鸣赶忙点头道:“不错,士华兄,正是因此我才甘冒大险拦下了世康,拖着他赶紧来寻你商量。此事对司空,对太傅不利啊。”

  “哦?”王昱愈发一头雾水。

  其实这世间的事本就如此,大部分事情的线索、征兆、原因、背景都是摊开在阳光下的,可却极少有人能将之有条理的串联起来,理顺清楚。

  所谓的“实干做事”并非要人有多少奇思妙想,只需将复杂的问题简单化,在纷繁复杂中能够抽丝剥茧,捋清条理,便已是难得的人才。

  武鸣将祖阳教给他的话术一一重复出来,和着他自己独有的夸张表达让王昱越听越是心惊。

  皇帝此举是要收服交州!

  宁州之围一解,两地的军权便将唯皇命是从!

  以南中制衡荆襄、江扬,再以吴地来制衡中原局势,掣肘太傅兵权,这是远交近攻之计!

  当抽丝剥茧完毕,王昱便只顾着蹙起眉头,不断心惊。

  父亲王澄是对他说起过王家布局的,江南的局势很重要,尤其对他们父子俩尤其重要。他们将来可就是要去荆州为官的。

  万一交广、南中梯次变化,他们去荆州岂非也要受到钳制影响?

  王昱开始庆幸这个消息得来的及时,对武鸣也多有感激。

  可他时到底该怎么办呢?勒令交州不得发兵?可皇帝毕竟诏令已下,这等做法可等于公开决裂了。

  武鸣看了看李钊,笑着对王昱补充道:“士华兄,世康今日便要出发南下,幸而被我拉了过来。为今之计,还请修书一封,着人速速送至官渡。

  “我请世康且走得慢些,沿途稍作停留,等着太傅给交州的手书。

  “此事,只需太傅亦给交州下出兵令,那吾刺史便无需再做取舍,他必对太傅有所感激。

  “今后,太傅对交州徐徐图之便是……”

  暮色染红太仓署檐角时,李钊骑着一匹快马冲出东阳门。

  他一身劲装背着玄漆木盒,木盒里的火漆印下还压着片木樨叶。

  回首洛阳,他情绪复杂,眼眶略带着红肿。三年已过,他遍历甘苦,尝尽了冷暖……好在,终于为宁州求来了援兵。

  同一时间,王家的信使也飞马冲出了城门,向着官渡狂奔而去。

  此时的祖阳,却已骑着马,悠悠然走向了祖家坞。

  今日事毕,武鸣高兴之余,干脆将这匹马赠给了祖阳,比常山王更显得慷慨呢。

  回首看了看天边夕阳,他手指凭空勾画:此间事了,该抓紧时间多锤炼下身体,要为北行做好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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