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历史军事 洪武诏狱起步,永乐权柄加身

第57章 不请自来

  一早,张辅三人便出门,沿镇中官道缓步而行,至巷口拐入,已见前方烟火袅袅,人声沸然。

  天尚未全亮,市集却早已喧嚷。川中之地,自古民风杂而不乱,盐茶米谷并陈,山货药材俱列。此镇地处江南与西蜀往来要冲,市肆之繁,远非寻常小镇可比。

  摊贩沿街铺布,货架高悬,篾匠摊边敲打不停,麻绳纸伞挂于梁下,青油纸泛着湿光。卖香料的挑着一担折耳根与花椒,苦笋陈皮挤在藤箩之中,阵阵异香扑鼻。山里人将干鹿茸、柴胡、玄参并列,按指甲掐价。

  有老者在炉边熬汤,红薯切块炖得酥烂,小儿流涎;有妇人推售竹编火锅底架,口中念念:“蜀锅火大,煮肉三转便烂。”小镇虽小,却透着川地独有的润味与热气。

  张辅站定一处香烛摊前,挑拣祭礼之物,问了几句,又顺手拿起一尊木雕寿星,指节轻扣,回头问道:“这等寿礼,入得许员外眼么?”

  司徒顷摇头道:“入门可矣,登堂恐难。”

  辛诚拎起旁边一坛酒,嗅了嗅,笑道:“川中出好酒,胜在辣口后甜。此物虽俗,却合寿宴气。”

  张辅颔首:“便以酒为主,再备几样象眼花果,略作铺陈。”

  三人小作商议,各分方位采购。市集依旧熙攘,锣声不绝,货声如潮,远处小戏台已起幕帷,有俳优高声唱着“寿比南山不老松”,恰合今日所谋。

  “要不——寻一盆景?”张辅负手而行,目光扫过街边绿植摊,随口道。

  “单送盆景,恐显寒素。”司徒顷皱眉,“咱们总不能拿颗草树去登门。”

  张辅却不紧不慢地笑了笑:“若是寻一株枝干清奇、寓意吉利的,譬如松柏之属,再取个名头——‘发财树’,树下生银,兴许那许员外便颇为欢喜。”

  辛诚在旁听得直皱眉,嗓音粗哑道:“公子,天下哪来真有发财树?您这话听着……倒像街头那帮江湖术士的鬼话。”

  “自然不是胡言。”张辅语气平淡,“咱们将银子封藏于盆底,外观只见青枝,内里却是实银百两。一则得体,二则寓意,三则可行权宜——便是事败,被人追问,也不过是一株盆景,银子……未曾露过行踪。”

  司徒顷闻言,轻拍掌心,低声笑道:“张老弟倒是鬼点子多,这一招倒真比生送银锭高明得多。”

  三人当下即刻寻至市中盆景摊位,选得一株松形虬劲、枝叶苍翠的盆栽,形制古朴,端看起来倒也颇有几分文士气度。张辅当场掏银,将银封入盆底,以碎石覆之,再覆薄层泥土,枝头略修,形若自然。

  “盆中藏金,松下藏锋。”张辅看着盆景,淡淡道,“此礼不轻不重,足够敲门了。”

  那盆景终究未花大价,仅用了不到一两银子,枝干挺拔,枝叶清翠,虽不名贵,却颇得古雅之意,倒也称得上物有所值。

  三人趁早市尚未散,又绕至镇中成衣铺中置办行头。布庄掌柜见三人眉目不凡,言辞干练,便取出几套上等绸衣,一番修整,便令三人焕然一新。

  原先那一身旧布麻衣已尽数换下。张辅身着青纹长衫,身形修长,神色端方,举止间自有一股从容之气,若非知情者,定然以为是哪家盐号世子;司徒顷则一袭灰纹宽袖,略敛锋芒,看似随行幕僚,目光却不离四方。

  唯辛诚面貌粗犷,眉眼刚直,身姿如枪,实难扮作商人,几经商量,终以护卫之服替之,宽肩贴甲,站立于侧,反倒更显稳重肃穆。

  “委屈辛将军了。”张辅微笑出言,语气中倒带几分调侃。

  “公子说的是哪里话。”辛诚拱手为礼,“将军将属下派来,自是守护公子周全,穿什么并无妨。”

  屋中收拾妥当,长枪与杂物皆藏于床下。张辅手中捧着那盆“发财树”,树下银子藏得妥帖;辛诚则将尚方宝剑另装于礼匣之中,外覆红绸,标作“百岁长青”;司徒顷也不示弱,将绣春刀斜纳匣中,另题“鹤寿延年”,三人寿礼,各具深意。

  日头渐高,三人出客栈,步入街市。只见街道上人流如潮,商队辚辚而行,皆往许宅而去,或执礼簿,或携寿酒,亦不乏言笑者、沉默者。

  “来贺寿的,可不止咱们三人。”司徒顷低声道。

  张辅望着人潮,神情自若:“是为文书而来,还是为名帖而聚,抑或另有目的——到了许宅,自有分晓。”

  张辅微微侧首,目光掠过同行二人,忽而笑道:“说来,咱们三人之中,倒是司徒大人这一身行头最为合适。”

  此言虽似闲语,却并非虚赞。

  司徒顷本就性情豁达,言谈随和,若非技艺过人、心志极坚,未必愿入锦衣之途。此时卸下旧日束缚,换作素雅宽袍,再无利刃相随,反倒添了几分文人之姿,举手投足之间,颇有江南闲雅之风。

  司徒顷闻言一笑,抚袖而道:“若是常穿此衣,怕只剩说书的份了。”

  “可你若真去说书,恐怕听客三日后都得噤声。”辛诚一边整着腰带,一边哼声笑道,“一不小心说多了实事,脑袋怕就不安生了。”

  张辅三人沿街而行,不多时已见前方车马辐辏,人流如潮。一座朱漆大门高悬五彩寿幛,左右两侧各立红纸对联,书“鹤算千年”与“松龄百岁”,楹联落款却并非文士所题,而是一枚金印钤章,其上赫然为“许宅”二字。

  “果然不俗。”司徒顷低声开口。

  街道两旁悬挂彩绸,张灯结彩,檐下悬一对铜锣,大门外则另设香案,由数名道士打扮之人焚香诵祝,钟磬之声隐隐传来。数十名仆役列于门前,分持礼簿、香茶与引导之物,来者络绎不绝,皆须依序登记、通报、再由仆人引入。

  “依礼,六旬大寿,凡亲宾、友好、士绅、僚属,皆可前来;但凡持礼入宅者,需备名帖与寿仪,文礼登记,武礼献器。”张辅轻声说道,“看此排场,倒似一州之主设宴。”

  辛诚望着那高墙深院,道:“他虽未入朝为官,却得侯府之礼,威势未减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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