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激战
张辅心中已有数分猜想。他愈发确信,那铃声与先前镇中所闻的钟鸣,皆非凡响,其声之中所藏,不止是惑人心神的幻音,更似能引发异香之毒,对人心志造成侵蚀。
此刻前方尚余四五名身披奇衣者,立于荧光雾气之中。他们体格魁伟,气息沉凝,浑身散发出异于寻常镇民的压迫感,非是村野之辈,更像是久经厮杀的术武之徒。
张辅一时无可名状,心中权作“巫师”二字,虽不确切,却足以暂记此类。
辛诚此时已将枪尖自一名巫者胸膛拔出,血光未尽,枪锋仍寒。他低声道:“是……前元的萨满?”
此言一出,司徒顷神色大变,眉梢微颤。他身为锦衣卫千户,对“前朝余孽”素来敏感,听得此名,只觉脊背发冷。
“本以为不过西南山野邪徒作祟,岂料竟牵扯前元遗脉……”他语气冰冷,杀机潜涌。
“遗脉?”那尚未死绝的一名巫师嗤笑出声,咽喉涌血仍强撑回话,眼中燃着疯狂,“若非右丞观甫降明,云南至今仍是我大元的疆土!”
“哼,那便是承认了你等乃前朝逆党?”
“逆党?”萨满咬牙低吼,眸中执念如火,“大元天命未绝,你等才是篡位乱臣!”
语罢,空气仿若凝固。雾气未散,荧光反衬下,那些萨满眼神中的仇恨,如同潜伏在土下的毒蛇,一旦逼近,便要扑杀而出。
萨满踏前一步,踩碎一丛白花,花瓣飞起。紧接着他猛扑而出,手持骨杖横扫,目标直指辛诚咽喉。
辛诚长枪横架,骨杖撞枪,“哐”的一声震响,火星四溅。他不退反进,顺势错步近身,肘击其胸,腿扫小腿。
萨满硬吃一肘,腰身不动,脚下一沉,反手抡杖扫来。辛诚急撤半步,枪尾旋转劈落,逼得对方手腕一偏,削过自己鼻梁,仅差寸许。
张辅已绕到背后,脚下踩藤而行,藤蔓绵软滑腻,需控重心。他轻身掠近,尚方剑自腋下刺出,斜削其肋。
萨满反应极快,竟在身后发觉杀气,猛地伏身一滚,肩胛避开长剑,顺势伸手抄起地上一截残藤,甩向张辅面门。
张辅偏头闪避,白花混着藤丝糊了他半张脸,一阵刺痛袭来——花粉中有毒。他闭气后撤,双目已泛红。
司徒顷自侧面逼近,手中绣春刀拖地,铮然划出火星。他不讲虚招,直接一刀劈膝,萨满侧腿避过,回身就是膝撞。
司徒让刀架上,膝撞化作脊震,他脚下一滑,被逼退至一堆枯骨中,脚踝一沉,险些陷入地下松软泥洞。
萨满却不乘胜,反倒扑向张辅。他跃起,双腿绞住藤枝翻身,落地时扯断一株藤蔓当作鞭子,卷向张辅腰间。
张辅避无可避,双手一勒尚方剑,硬生生顶住卷击。力道之巨,逼得他滑步三尺,足下留出两道深痕。
辛诚暴喝,枪如雷霆,枪头直刺萨满脊骨。萨满似早预感,身子扭动如蟒,枪尖擦肩而过,他借势回身,骨杖一抡,砸在辛诚腰侧。
辛诚闷哼,半跪地上,枪倒立作盾。萨满疾踏上前,又是一记横扫。司徒顷突然杀出,一刀封喉,逼其回防。
他刀快,连劈三招,逼得萨满连连后退。张辅强行逼近,从其背后刺向腘窝。
这一次刺中,萨满膝弯一沉,单膝跪地。但他猛吸一口气,脚下一蹬,竟生生顶起张辅撞上洞壁,随即反身压下!
藤蔓趁机从洞顶垂落,意图缠住三人。司徒顷趁藤未下落时翻身劈断两根,一脚踏断一截白藤,借力跃上岩石,转身下斩,刀锋直劈萨满脊背!
萨满低头侧转,只被砍中肩胛。鲜血涌出,他怒吼一声,扯断肩上藤蔓当作绳索,甩向司徒脚踝,将他从石台上拽落。
张辅落地后吐出一口血,强撑身形,再次上前,尚方剑转为格斗剑术,近身斜撩、平挑、倒斩连出五式,逼得萨满连退三步。
此时辛诚挺枪直起,低喝:“让我来破他势!”
他枪锋直取萨满心口,张辅与司徒两侧夹击,一人封杖,一人封腿。三人默契配合,终于逼得萨满腾挪不及,胸口中枪,刀入肋下,尚方剑抹颈而过!
萨满踉跄后退,重重倒在一株藤蔓之上,口鼻皆血,胸前藤丝缠绕,将他拖入洞壁裂缝之中。
三人不敢追入,背靠背警戒四方。洞中弥漫起淡淡毒雾,白花飘散,空气微甜,令人头晕。
张辅喘息:“撤,莫沾花粉。”
司徒挥刀驱散雾气,辛诚扛枪断后,三人沿着藤蔓缠绕的石道缓缓撤退,身影隐入幽暗尽头。
此处原是萨满出没之地。方才一战已明其理——若有人死于此间,藤蔓便自地底滋生,将尸体裹噬殆尽。此物非天然,更像是人为驯养。马匪心知此理,故将尸体弃于此地,交由这些残元遗民清理痕迹。
至于他们口中所谓“下一批”,不是镇中新至的活人,便是那些悄然送入破庙的‘货物’。
无论哪一种,皆是天理难容。
眼下异香已查明根源,尚余一事未了——那奇怪的幼女仍无踪迹。唯有寻得此人,一切脉络,方可尽清。
“该说不说,辛将军与司徒大人皆是久经沙场的好手。”张辅开口,语带钦佩。他所凭者,不过是当年在十三号牢中,从几名江湖人物手下学得的《大挪移》步法,方能与方才那些萨满周旋一二。
而辛诚与司徒顷,却是纯粹的战斗之人,出手狠辣、配合娴熟,分明久经生死。
张辅这番夸赞,两人却并未接话。司徒顷面色平静,辛诚更是不以为意,只当他见识尚浅。
三人沿石道而行,果然脱离地库。出口不在镇中,也不在那座破庙之后,而是隐于一片密林之中。林木丛生,四野静寂,地势极隐,若非熟路之人,决难寻得其径。
司徒顷蹲身察看林间地面,目光落在几处踏乱的草迹与马蹄痕中,微微一笑:“果然是老手。马匹早已预置,事毕即走,不留半刻。”
辛诚望他一眼,随口问道:“你如何看出?”
司徒站起,抖去手中泥土,淡淡道:“这片地皮的草被啃得极净,周围树皮亦有擦痕,显是拴马之地。而蹄印杂乱,深浅不一,留痕重叠,说明马匹曾长时逗留,并非匆匆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