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房内,火炕下的柴火噼啪燃烧着,赤红色的星子飞虫一般起起落落。
梁思凡没花多少时间便等到了这怪老头吃完饭,然而交流起来却比他想象得还要费劲。
“我的名字啊,叫......叫谭真,对,谭真。”
“这是我的新名字,旧的那个,不好,我就不要了,因为旧的名字犯过很大错事。”
“我才不告诉你旧名字是什么!”
“心火流?嘿这玩意可有意思了,跟武术一样好玩......哦不对不对,这两都不是好东西!跟大烟似的,一沾上你什么都毁了!”
“这玩意学不得,我不害人的,你们来找我儿子玩就跟他好好耍,我今天挣了不少钱,大家啊,买好吃的去。”
这自称叫谭真的老头说到这里,从口袋里摸出哗啦啦的一大把银元,乍一看少说有十几块,他笑眯眯地,像个发红包的长辈一样把大半塞到了那个男孩的手心里,掰上他的掌心后,又给梁思凡一行每人分了一块。
除此之外,他翻来覆去大概就这么个意思,不知为何对心火流极为抵触,别说指点传授什么的,哪怕只是聊聊相关内容,没一会他就会开始揪胡子,要么就是拿脑袋撞墙,血淋淋的脸配上那灰暗无神的眸子看着更加吓人。
梁思凡有些无奈,他本来想着的是杨过遇上欧阳锋的剧情,没想到这人别说沟通,完全就是抗拒的意思,也不愿意透露一点原因。
除了名字之外,他们只知道那日在晋安村里,谭真带着这对母子来到晋乐,给他两找了房子,每天还能带回一些钱来。
他糊涂得紧,当真把自己做这小孩的爹了,除了行事疯癫之外,做的事到真像个好爹,还嫌身上有味,自个在客厅里拖了个睡袋。
梁思凡撇过头去,那个妇女刚见到钱的时候眼珠子都快要凸出来,但眉眼间依旧是掩饰不住的害怕,她的心思倒也好理解,走么不敢,钱么想要,一个人带小孩又怕活不下去,就这样顺着过下去么还是害怕。
他抽回目光,这种事情自己管不着,倒是如今想要从这疯子身上得到一些指点的希望基本也算是破灭了。
梁思凡估摸着他们要离开谭真估计也不会阻拦,便有些心灰意冷地准备站起身。
但他指尖轻轻一个摩擦,只觉那枚银元上传来一点粘腻的触感。
他低下头,将那银元翻过来,上面是一抹粘稠拉丝的暗红色,铁锈的味道随风涌进鼻腔。
梁思凡猛地抬起头,看向那个正拿着玩具逗那小男孩的谭真,那身长衣的尾端上,同样是一小片发干的血迹,这人穿着实在邋遢,以至于在场的人一时间没有一个注意到。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想到这老头每天拿来这么些钱,都是从哪儿弄到的呢?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依稀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人数似乎不少。
谭真、梁思凡、李锦行三人相继转过头,剩下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那扇压根起不到什么阻拦作用的破门就这样被人一脚踢开,三个带着红皮帽子的巡警带进一脚湿软的泥巴,粗厚的拳头宛若榔头似地砸在墙上,朝着屋内的人一声大吼:
“官府查案,都不准动!趴在地上双手背身——”
他们话音未落,目光落在谭真脸上,双方目光交错的同时,只觉得那老头眼里有针扎过来,眉头顿时一跳,不约而同地便要去掏腰间手枪。
梁思凡见情势不对,顿时动念,一道充满暴戾气息的心界连锁已经率先咬了上去。
三个红帽子的动作立时顿住,然而梁思凡还没来得及冲上前去,却见他们鼻中喷出几道血丝,眼珠翻白,就这么直挺挺地往后一仰。
他顿时一愣,自己的心界连锁还不至于霸道至这种地步,旋即他恍然大悟似地一扭头,目光正和谭真对视,意识到方才是两人的攻击叠加在了一起。
那倒下的人恰好勾倒一盏灯台,玻璃的破碎声里火光落了一点,门外的风雨呼呼往里灌,女人和小孩的尖叫声乱作一团。
梁思凡猛地冲上去,别的不管先把门给关上。
......
三条街道交汇的街头,周映天叼着烟卷倚靠在废弃许久的路灯边,指尖玩弄着一抹橙黄色的火焰。
雨越下越大,从最初的细丝再到现在,已经如同黄豆大小。
作为被临时委托的指挥官,下边有巡警殷勤地打上一把伞,他却只是摆了摆手,随后指指自己头顶。
那巡警这才意识到那香烟上的火星在大雨中竟也没有熄灭,他瞪大了眼睛,只见落下的雨水在距离这位猎人不到半寸的地方,以一个弧形轨迹向着四周划开,仿佛打了一把看不见的透明雨伞。
周迎天打了个呵欠,有些百无聊赖地望着天空,他一个记名猎人被官府委托来做这种事情,虽然是有好处可拿,但说句实话,着实是有些无聊。
主城区里这几天一直闹贼,还是飞贼,遭窃的也尽是些富贵人家,于是总督发话,要军警司这边宵禁巡查十天,以肃治安。
本来嘛也不是多大事情,丢的又没多少钱,也没人受伤,顶多是那飞檐走壁的影子给看着的人吓个够呛。
李总督的想法,多半也就是意思一下,给人遭窃的有个交代,面子上大家都能过去就得了。
可是谁想到有位富商家里不开眼的少爷,听到飞贼的消息之后,立马兴致勃勃拉着保镖设下陷阱,结果今天还真撞上了,一通乱枪打没打着人不知道,这位少爷倒是实打实地被人卸了一条手臂,失血过多没过多久直接就不活了。
若是一般的商贾人家也就算了,偏巧他爹又刚好是总督李云深的小舅子,沾点亲带点故的,这不触着龙须了么?
于是乎这一状告过去,此时不在晋乐的李总督直接发报,大手一挥,兴师动众调兵遣将,悍将不在也没关系,委托记名猎人,乌泱泱几大队人马这便开到卫星区来了。
这飞贼哪里来的周迎天不知道,但他心说你偷谁不好,稀里糊涂给惹到人李云深头上去,这不倒霉催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