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酷似灵儿的青璇
昨日马皇后本想住在大功坊,陪伴大孙雄英。
只是皇家规矩森严,纵是她贵为国母,也不能随意破坏。
她的行踪,关乎皇室威严与安全。
无奈之下,她只得退一步。
亲手为阿英和李明远铺了床,掖好被角。
又细细叮嘱一番,方才与老朱、朱标一同离去。
后来李明远才知道,马皇后竟已把他的床也铺好了。
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那可是大明的国母啊。
竟亲自为他一个无名小子铺床。
这份恩情,沉甸甸的。
他不知何以为报,只觉一股暖流在胸中激荡,久久不散。
大功坊,巳时。
李明远此刻有些愣愣的。
目光落在不远处,那个正把阿英抱在怀里的少女青璇身上。
他几乎看呆了,就差没流下口水。
实在是被这个少女惊艳到了。
他从未想过,在这个时代,还能遇到这样气质的姑娘。
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前世惊鸿一瞥的某个女明星。
当时只觉惊为天人,瞬间便被圈了粉。
眼前的青璇,竟与记忆中那位“灵儿”姑娘有几分神似。
仿佛是从水墨画卷中走出的仙子。
少女的灵秀,与女子温婉的气质,在她身上完美交融。
散发出一种让人心头悸动的美感。
眉如远黛,未经描画也自带风情。
眼睛清亮如同上好的琥珀,眼神流转间,还藏着未经世事的懵懂与纯真。
挺直的鼻梁与小巧的下颌,勾勒出无比优雅的侧颜。
一对精致的蝶耳,在晨光下若隐若现,为她平添了几分灵动的俏皮。
肌肤胜雪,细腻得仿佛羊脂白玉,隐隐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笑起来时,嘴角轻轻扬起,梨涡浅浅显现。
如同春日里悄然绽放的花朵,纯净而不造作。
只是眼角残留的淡淡泪痕,微红的眼眶,无声诉说着她方才哭过。
这模样,真真是我见犹怜。
这时,抱着阿英的青璇,脖颈突然泛起一片好看的红晕。
她感觉到了,旁边那个少年,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
那目光,直接又热烈,让她有些无措。
少女的羞涩让她无法直视,只能佯装未觉,手指却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一下。
马皇后将一切看在眼里。
见青璇脖颈红透,连耳垂都染上绯色,哪里还不知道这丫头是害羞了。
她心中无奈轻叹。
青璇的模样,确实对少年郎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这青璇,是她早年随军出征时,在路边捡到的孤女。
看着可怜,便一直带在身边,视若子侄。
马皇后轻轻咳嗽了一声,想提醒一下旁边那个看得出神的臭小子。
“咳”。
等了片刻,李明远却毫无反应,依旧定定地看着。
马皇后眉头微蹙,正待再次开口。
恰在此时,院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车轮声,脚步声,隐约还有侍卫的低喝。
老朱到了。
等到马车稳稳停下。
车帘掀开,老朱直接跳下马车,龙行虎步般走向院内。
那股子久居上位的气势,让院中的气氛瞬间一凝。
李明远终于被这动静惊醒,猛地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脸上有些发热,不好意思地朝青璇的方向笑了笑。
转回头,却正好对上马皇后似笑非笑的眼神。
那眼神里带着几分了然,几分揶揄。
李明远顿时感觉脸上更烫了,如同偷看被当场抓包,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青璇也察觉到那道让她浑身不自在的炽热目光终于移开了。
她暗暗松了口气,抱着阿英的手臂放松了些许。
见老朱已踏入门槛,她连忙抱着阿英起身,规规矩矩地行礼:“参见陛下。”
李明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也得行礼啊!
他连忙也准备上前,摆出那个他依旧不太熟练的姿势。
老朱一眼就瞥见李明远那别扭的样子。
眉头一皱,瞪了他一眼。
随即抬手虚按了一下:“免了免了,别整那些虚的。”
他说话间,已经自顾自地拣了个空位坐下。
只是眉宇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
刚坐稳,朱雄英已经脆生生地喊着“皇爷爷”,像个小炮弹似的蹦蹦跳跳跑了过来,扑进他怀里。
老朱脸上的疲色瞬间被笑容取代,抱着大孙亲昵地逗弄起来。
等祖孙俩温存了好一阵。
旁边的朱标才带着几分疑惑,轻声开口:“父皇,您不是应该在上早朝吗?怎么这个时辰……”
老朱闻言,抱着大孙的动作一顿,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
他先是瞪了自己这个好大儿一眼,又看了一眼含笑的马皇后。
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怎么?你们娘俩能来,咱就不能出来透口气?”
“下朝了!”他没好气地补充道。
顿了顿,似乎觉得语气太冲,还是放缓了些,对朱标解释:“咱本想回宫批点奏折,可那些狗东西,送上来的奏折里净是些废话!看得咱头疼!”
这话半真半假。
早朝确实结束了,但他是真的被那些歌功颂德、言之无物的奏折给烦透了,才临时起意跑来大功坊的。
老朱说着,又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
嘴里骂骂咧咧:“这些狗东西,一个个饱读诗书,写个破奏折,非要引经据典掉书袋!有些字,咱都得琢磨半天!”
“他们就是故意的!一份奏折写得又臭又长,等咱耐着性子看完,才发现说的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屁用没有!咱都懒得批复!”
朱标脸上露出无奈之色,轻声劝慰:“父皇息怒,朝臣们或许只是想……彰显学问,言辞恳切些。”
“彰显个屁!”老朱像是被点着了火药桶,声音陡然拔高。
“咱一天要看两百多份奏章!处理三、四百多件事!里面十件倒有八件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李明远在旁边听着,默默回想起《明史》里的记载。
洪武皇帝八天内批阅奏章1660件,处理国事3391件。
日均要看两百多份奏章,处理四百多件国事。
要是每份奏章千把字,一天阅读量就得十五万字以上。
这工作强度,简直比后世的超级码字工还猛。
李明远心里撇撇嘴。
老朱啊老朱,这还不是你自找的?
谁让你把胡惟庸给咔嚓了,连丞相都废了。
权力是集中了,可活儿不也全堆到你自己身上了?
丞相都没了,你不干谁干?
纯纯的天选打工人!
天生就是劳碌命!
牛马中的牛魔王,马中赤兔马!
打工界的永动机!
横批:累不死的社畜战神!
李明远脑子里正疯狂吐槽,转念一想。
既然自己已经身处这个旋涡中心,又刚好撞上老朱抱怨。
不如……
他几乎没怎么过脑子,话就冲口而出了。
“老朱,呃……陛下,这有何难?”
一秃噜嘴,习惯性的“老朱”就喊了出来。
虽然及时改口成了“陛下”,但那声“老朱”已经清晰地飘散在空气中。
院子里瞬间安静了那么一秒。
旁边的青璇,正低头逗弄着怀里的雄英。
听到这声称呼,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李明远。
喊陛下……老朱?!
这个刚才还盯着她看的登徒子,胆子也太大了吧!
好勇!
老朱嘴角一抽,也不在意,毕竟也不是第一次喊了。
眉毛一挑:“哦?你有法子?”
李明远看着老朱,缓缓开口。
“陛下不好奇,为何那些官员写奏折,总爱东拉西扯?”
“开头先来一段天气问候,中间引经据典,恨不得从三皇五帝说起。”
“一篇奏折洋洋洒洒几千字,真正要说的事,可能就末尾几句。”
老朱眉头微蹙,这确实是他一直头疼的问题。
每日批阅奏章,耗费大量心神,其中不少确如李明远所言,言之无物。
李明远语气笃定:
“他们这是在进行政治表演。”
朱标恰到好处地露出疑惑神色:
“何为政治表演?”
老朱与李明远相视一笑,心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
这孩子,真是个天生的好捧哏!
李明远耐心解释起来:
“所谓政治表演,就是官员们不把心思放在实事上。”
“他们通过堆砌华丽辞藻,旁征博引,把奏折写得又长又‘好看’。”
“看似学问渊博,文采斐然,实则内容空洞,言不及义。”
“真正有价值的信息,寥寥无几,根本无需如此长篇大论。”
“其目的,无非是通过这种文字游戏,在陛下面前刷存在感,彰显自己的‘才学’与‘忠诚’。”
“至于事情本身是否重要,如何解决,反倒成了次要。”
“他们关心的,是如何‘表演’得让陛下满意,显得自己勤勉博学。”
李明远话锋一转,看向老朱:
“陛下,试想,若有官员拿着朝廷俸禄,却尸位素餐,不干实事,您会如何处置?”
老朱眼中寒光一闪,嘴角紧绷。
拿着俸禄不干活?咱的老百姓还在饿肚子!
结果不言而喻,空气似乎都冷了几分。
李明远接着道:
“所以啊,他们必须想方设法在您面前表现。”
“用这种看似‘程序正义’的冗长奏折,掩盖他们政治作秀的实质。”
“以此维持一个‘臣尽心竭力,日夜操劳’的勤政表象。”
“毕竟,谁能说一篇引经据典、文采飞扬的奏折不是‘用心’写的呢?”
在场的老朱、朱标、马皇后等人,虽然对“政治表演”、“程序正义”这些新词感到陌生,但结合李明远之前的铺垫和眼下的解释,已然完全领会了其中的含义。
李明远继续剖析:
“而目前的通政司流程,恰恰为这种表演提供了绝佳的舞台。”
“所有奏折,不论轻重缓急,一股脑儿堆到陛下面前。”
“这就逼得陛下不得不亲自筛选,耗费大量精力在这些无用功上。”
朱标眉头紧锁,追问道:
“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改进?”
李明远胸有成竹:
“我称之为‘分级标记’制度。”
“核心在于,以事务的实际价值和紧急程度,而非奏折的文字形式,作为处理优先级的标准。”
“这正好与那些务虚的政治表演形成鲜明对立。”
“陛下仔细想想,每日如山般的奏折里,真正十万火急的军国大事,或者关乎百姓生计的急务,能有多少?”
“恐怕连一成都不到吧?”
“剩下的呢?”李明远笑了笑。
“不是请安问好的,就是歌功颂德拍马屁的。”
“再不然,就是些邻里纠纷、捕风捉影的弹劾,鸡毛蒜皮,不值一提。”
“我们只需在通政司那一关,稍作调整。”
“让通政司的官员,提前将奏折分门别类,标注清楚轻重缓急。”
“比如,最紧急的军情、灾情,用红色标记,确保第一时间呈送御前,绝不耽搁。”
“比较重要,但不那么急迫的政务,用黄色标记,列为次优先处理。”
“至于那些请安、歌功颂德、或是无关痛痒的小事、废话连篇的奏折,就用普通标记。”
“老朱。。。呃。。陛下您得闲,心情舒畅时,可以翻来看看,权当解闷。”
“若是国事繁忙,或者龙体欠安,干脆就先放一边,直接留中不发,或交由下面臣工酌情处置即可。”
“如此一来,”李明远摊开双手,神态轻松。
“陛下您每天需要亲自处理的要紧奏折,是不是就大大减少了?”
“省下来的时间和精力,正好可以用来思考真正的军国大计,或者陪伴娘娘和太子殿下,岂不美哉?”
“流程稍作优化,效率就能天差地别,何乐而不为?”
老朱和朱标父子对视一眼,眼神中都带着一丝惊讶和恍然。
就这么简单?
好像……确实可行!
朱标沉吟着,提出了实际操作的疑问:
“这方法听起来不错……但通政司历来只负责传递奏章,从未参与过内容审核啊。”
“让他们来分类标记,是否合适?他们能胜任吗?”
老朱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带着明显的不满:
“通政司那帮废物!拿着俸禄,干的就是个传声筒的活儿!”
“整日里无所事事,就知道混日子!”
“是该给他们找点正经事干干了!咱养着他们,可不是让他们当花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