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马天仍在院中。

　　翻阅经籍约莫小半个时辰，梁千钧尝试散出五感，略略感知院中情形。

　　少年马天呼吸越发微弱，大病在身，近乎再度昏厥。

　　梁千钧终究还是难忍担忧，推开房门，将马天放了进来。

　　温暖、安逸、静谧。

　　尤其屋内的简朴装饰更是让马天眼前一亮。

　　“怎么？想起自己家了？”梁千钧笑道。

　　马天点了点头，自家哥哥已然残废，眼眸又暗淡下去。

　　“你三番四次前来跪门，到底意图为何？”

　　梁千钧为少年倒了一杯热茶，放于桌面，转身坐下：“你之兄长马瑞被废去双膝，此事我已知晓，但...”

　　还不等他完全说完，刚刚缓过精神头的少年便“扑通”一下又跪了下来。

　　“请师父教我大悟功！”马天字字重音，掷地有声。

　　拜师？

　　梁千钧的确有过此种预期，但一方面自己收徒属实徒增累赘，另一方面...

　　真的有人相信“大悟功？”

　　真的有人做着一朝飞升，成为二流高手的美梦？

　　他心中暗笑，若是没有掠命书以及那莫名其妙的“长生仙尊”...

　　自己恐怕还是凡人，此刻已经被那孙成活生生打死在血斗场上。

　　等等，长生仙尊？

　　少年跪在地上，满脸焦急，等候最终宣判。

　　梁千钧扒拉自己的短胡茬，陷入沉思。

　　如果将那“长生仙尊”看作是自己的精神境界，在推演过程中的外化...

　　而正是这种外化给予了自己境界提升。

　　那自己已然在现实世界实现精神外化，是不是也能随意给予他人一日登天、大梦功成的机会？

　　以此量产二流高手？

　　梁千钧暗暗不安。

　　二流高手已然是武者组织的中流砥柱，倘若自己能量产二流高手的话...

　　那自己真得成为各方组织抢破头，也要吸纳进入的人材。

　　而且，一旦自己正式加入夏家，多半会有组织抱着“宁愿全输，莫要独赢”的心理，直接对他进行暗杀。

　　比如长乐帮。

　　梁千钧默默提高警惕，看向眼前汗如雨下、忐忑不安的少年...

　　一朝二流高手么？

　　也许可以做个小尝试。

　　“喝吧。”

　　梁千钧思考良久，方才那杯茶已然从滚烫化为温热。

　　“喝下这杯茶，便称我一句老师。”

　　“但除去传你功法外，你我毫无瓜葛。”

　　梁千钧从怀里掏出最先来自长乐帮的大悟功，随手甩给马天。

　　“好...好的老师！”马天忙不迭地喝下整杯茶水，差点呛出声来。

　　梁千钧心中无奈，仅仅是随处可见的大路功法，竟狂喜至此。

　　这少年不是一贯聪颖伶俐，常常充当市井讼师么？

　　不过...

　　自己先前对待这大悟功，犹如对待救命稻草，与这少年又有何异?

　　罢了...

　　除去尝试之外，好歹是师生关系，对这少年略微多上上心便是。

　　梁千钧嘱咐马天再度前往夏家药庐，医治伤处。

　　随后静心休养，熟背功法，改日再来见他。

　　毕竟这大悟功...

　　虽身体修行关系浅薄，与精神境界密密切相关，但羸弱带伤之躯显然不美。

　　梁千钧独坐屋内，深深叹息。

　　终于有时间为自己的修行之路添砖加瓦了...

　　但不知这武者之路走至尽头，可得大自在否？

　　甚至，能否有机会触及那传说中的...

　　长生。

　　梁千钧抛飞思绪，从怀中掏出四本典籍，细细读过其中三本。

　　前两本还算正常，但《无涯功》的每个步骤...

　　都让梁千钧心惊肉跳。

　　他又强行压抑住当即提升修为的欲望，略略看完常识大全。

　　根据《常识》记载，武者打熬身体，淬炼全身，初通拳脚，碎木裂墙，方正式进入三流之列。

　　正如王小四随手抛射石子，入墙三分。

　　而后开拓经脉窍穴，浑身气血流动如一，便是初入二流之境。

　　战斗时气血流转，加持肉体，动辄踏碎青砖、石碎土崩，开碑裂石不在话下。

　　那孙成便是此境界，屠戮凡人如杀鸡。

　　而一流高手...

　　《常识》的介绍越发抽象：

　　气血浑厚，充盈全身，炼血化气，罡气外放。

　　隔空取人首级，真乃神仙手段。

　　梁千钧想起孙成、姬文轩二人的各色罡气。

　　书内对于先天境界的描述更加模糊了：

　　任督二脉、龙虎交汇，三花聚顶，方成先天。

　　过于意识流，难以究其原理。

　　与孙成、姬文轩先后战斗，再见识过夏鸿风采...

　　梁千钧粗略估计，自己的身体强度已然不输一流高手。

　　但这罡气...实属棘手问题。

　　不光罡气，甚至那二流境界中的经脉、气血等概念，自己都一概不明。

　　所幸，那精神境界遥遥领先于寻常武者，外放精神能力更是防不胜防。

　　人无我有，总算聊以慰藉。

　　静静等至深夜，五感感知再无异样，梁千钧终于正式翻开掠命书。

　　[掠命书]

　　[掠命入书，夺寿推演。窃天机，成无上大道]

　　[当前武学：大悟功（巅峰）、踏空步(只读)、燃命术（只读）、无涯功（只读）]

　　[剩余寿命：三十三年]

　　[可灌注寿命，进行推演]

　　“帮我推演踏空步、燃命术，20年，谢谢。”

　　剩余十余年留作备用，至于无涯功...

　　后续再说。

　　掠命书随心而动。

　　[第一年：你面带期待，按照踏空步的运功路线外放罡气，毫无寸进]

　　[第二年：你重振旗鼓，直接从头开始熬炼气血，效果近无]

　　[第三年：你满怀耐心，继续熬炼气血，效果近无]

　　......

　　[第六年：你虽然积攒了几分气血，但距离炼血化气依旧遥遥无期]

　　[你大着胆子，使用精神力量运转踏空步]

　　[精神力量外放过度，灵魂重创]

　　[第七年：重伤养病，冥想仙尊画像]

　　[痊愈之后，你大着胆子，使用精神力量运转踏空步]

　　[不慎将精神力量在体内引爆，灵魂、肉体双重创]

　　...

　　[第十三年：你反复重伤精神、肉体数次，终究参照踏空步的记载，强行穷举出了精神力量在体内的运转路径]

　　[成功将其蔓延至脚底，引爆升空]

　　[你再三自碎灵魂，观想修复，灵魂强度显著提升]

　　[你熬炼气血五年，体内终于有了一丝气血之力]

　　[当前武学：踏空步→踏空步·改（小成）]

　　反复精神、肉体双重伤？

　　这掠命书的推演过程比他设想的更为另寻蹊径，肆无忌惮。

　　梁千钧的表情狰狞扭曲，示意掠命书将功法更改为燃命术。

　　[第十四年：你面带期待，按照燃命术的引导燃烧气血，气血被燃烧殆尽]

　　[一丝气血，效果几近于无]

　　[第十五年：你面色一狠，直接将精神力量蔓延至全身，瞬间引爆]

　　[“轰！”]

　　[筋肉暴胀，痛楚噬骨]

　　[举手投足，空气炸裂，音爆轰响]

　　[肉体、灵魂重伤倒地，近乎当场身亡]

　　[第十六年：重伤养病，冥想仙尊画像]

　　……

　　[第二十年：历经反复尝试，你勉强找到了燃烧精神力量强化身体，却不至于立马暴毙的那道界限]

　　[反复碎魂，灵魂强度显著提升]

　　[当前武学：燃命术→燃魂术（小成）]

　　[推演结束，用时二十年]

　　[剩余寿命：十三年]

　　二十年反复粉碎炸裂灵魂、肉体的记忆，直接灌注进了梁千钧的脑海之中。

　　“呃…啊！”

　　他张嘴低吼，被迫承受强行撕裂灵魂，而后迅速修复的极端痛楚。

　　同时也不断强化着灵魂强度。

　　梁千钧不断观想那“仙尊酣眠”观想图，这才让他堪堪不至于痛毙当场…

　　画面中，那睡梦中的仙尊似是笑了笑。

　　错觉？

　　梁千钧抛开杂念，体内已然塞满应当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各种练武记忆。

　　感受着充盈无比的精神力量，与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气血流转，他咧嘴一笑。

　　总算没有白受这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