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道将此行目的和盘托出：

　　“我这有些妖肉，想请个靠谱的阴食厨子做了服食，另外想找人买卖些药材，还得劳烦师娘介绍。”

　　他今日前来，相当于拜码头。

　　本来应该是徐老道带着他拜访熟悉的九流中人，恰逢他要闭关，只能托到胡英仙身上。

　　自古以来，青楼都是消息集散之地，介绍些交易修行资源的渠道，对胡英仙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若是她只是口述消息，剩下的全靠江行道去找，也就能判断出她与师傅关系是否仅在表面。

　　若是能给个信物，就相当于给镇上的九流中人表明，江行道是他娼门的关系，不涉及到根本利益，一般大家也都会给个面子。

　　由于云雾大山的存在，永丰镇上修士密度，远超寻常市镇，胡英仙思量片刻，忽笑道：

　　“若是旁人，我顶多给些线索，能否找到靠谱之人，全凭运道，今日巧了，正好香儿也在，就让她带你去找她王师伯和傅师伯吧！”

　　胡英仙伸出玉指，点了点柳香儿的脑袋。小姑娘甜甜地道了声谢，便拉着江行道出了仙乐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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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脚步声渐远。

　　房间角落里，忽钻出条巴掌大小的袖珍小狐狸。

　　轻轻一跳，跃到胡英仙腿上。

　　她顺着狐狸脑袋，从头到尾捋了两下，狐狸竟仿佛吹了气般，涨大到尺许，张开嘴，吐出一枚蜡丸。

　　胡英仙先是扫了蜡丸内部的娟纸一眼，而后眉头忽然皱起，伸手按住狐狸脑袋，掌心冒出一团灵光。

　　狐狸发出尖锐地嗷嗷惨叫，四足乱蹬，随着灵光笼罩全身，不再挣扎，而是张开嘴巴，其中断断续续传出女人声：

　　“……德昌商行矿场暂时没有更多消息传回，陈家管事少主已多日未露面……

　　从茅山法堂【巡夜人】小队驻地消耗的灵米判断，至少有一半力量已离开驻地，去向不明……

　　【五毒教】多次要求门中提供茅山法堂暗桩的身份，大姐还未下定决心是否回绝……”

　　声音越来越小，直到狐狸再也坚持不住，嘴中冒出血沫，胡英仙才收回灵光，张口喷出一股粉雾。

　　狐狸将粉雾吸进腹中，才恢复了点灵性。

　　身躯再次缩小，跳到地下，甩了甩尾巴，不知钻到何处，消失不见。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大姐不知是人老了，还是心也散了，五毒教在东广省素来不与本地茅山法教产生冲突，这次却透着古怪，看样子云雾山深处，真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胡英仙眉头紧锁，手指在凝脂般的大腿上无意识轻点着，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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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儿，镇上娼门传人，就师娘和你两人么？”

　　江行道跟柳香儿两人，在永丰镇上走走停停。

　　小丫头不是去逛胭脂水粉店，就是被街上糖人等零嘴吸引住，根本没有去干正事的意思。

　　夕阳西下，镇上商家也逐渐点起了灯笼。

　　不时有轿夫抬杆抬着商人穿行，不少穿着猎装的猎户和赶山人，扛着大包小包，钻入山货收购店中，很快笑嘻嘻地出来，又迫不及待地向酒肆、赌档等处涌去。

　　整个镇上，透着股畸形的繁荣。

　　江行道也不着急，索性陪着小姑娘在古香古色的镇上闲逛。

　　将当地小吃零食吃了个遍，很有种前世陪着女友外出旅游时的安逸。

　　“应该是吧！”

　　小姑娘将一块虾饺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说道：

　　“跟你和徐师伯差不多，只不过我们以母女相授。

　　凡俗中拥有修行资质的人并不多，哪有那么多姐妹，我平时里孤单得很，道哥儿以后没事要经常来找我玩耍才好。”

　　江行道坐在路边摊前，打量着过往行人，不经意间道：

　　“我还以为，比起我们憋宝一脉，娼门的组织能更严密一些。”

　　在江行道面前，香儿总是带着一股娇憨气。

　　但在外人面前，却古灵精怪，对九流之事比原身知道的更多。

　　“就算是皇帝，对皇城外的影响也有限，任凭当地豪商士绅、镇守将军和民间法教施为。

　　咱们九流中人，不过是拜祖师爷的一份香火情，大家各有地盘，并无隶属关系，有时候生意相碰，还会发生冲突。”

　　柳香儿说到此处，嫣然一笑。

　　“不过永丰镇上，各家的姐儿都得靠我娘庇佑。

　　道哥儿想去哪家店，跟我说一声，都可以打折，只是……只是别丢了元阳就行。”

　　江行道将10枚铜元摆在小桌上。

　　两人吃了几种小吃，所花费用才够一条僵尸虫儿钱。

　　两相对比，江行道对今后修行可能需要花费的钱财之巨，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说起来，娼门之中，甚至所拜仙人都不相同。

　　鲁东省的姐儿多拜管仲相爷。

　　京城的拜赤脸白眉仙，据说是关公爷的分身之一。

　　而我们南方的，大多拜吕祖正仙。

　　最有意思的是海江省，那边的姐儿拜的竟然是甚撒尿老祖，也不知什么淫祀。”

　　两人说些九流散修中的趣事，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间街上行人渐少，江行道略一估算，已至子时，也就是晚上11点出头。

　　“咱们现在应该去办正事了吧？”

　　江行道意有所指地说道。

　　柳香儿眼睛转了转，不假思索说道：

　　“那咱们是去你家道观，还是去我住的地方？”

　　大小姐，我的正事关乎修行。

　　你就算是报号“狐仙儿”的娼门胡教习之女，也不能开口闭口虎狼之词啊。

　　江行道以手扶额，无奈道：

　　“灵肉虽耐储存，轻易不会变质，但还是趁新鲜吃了为好。”

　　柳香儿捂着嘴偷笑，说道：

　　“现在填饱肚子，待会才能忍受得住。”

　　此话听到江行道耳中，又引起一阵浮想，忙稳住心神。

　　小丫头拍了拍肚子。

　　带着江行道穿过这条美食街，街边小摊上的灯光逐渐消失，两人走进一条昏暗小巷。

　　污水横流，各种餐余垃圾堆积在巷子深处。

　　十多个蒙着口鼻的枯瘦老者，穿着臃肿肥大满是污渍的罩衣，正在垃圾堆中翻找。

　　他们将已看不出原样的碎骨烂菜，捡拾到木桶中，偶尔发现半块碎肉，便左右瞧着，塞进另一个稍小些的竹筒。

　　“王师伯本名王根生。

　　祖上是给顺太祖做饭吃的御厨。

　　太祖本起于微末，年龄越大，反而越喜欢家乡的夹馍等民间小食。

　　因而王家祖上很是受宠，后来新帝登基，却是食不厌精，王家原本就是从军的灶头，哪里能做得出来。

　　后来主动请去太祖陵前做供奉菜，才渐渐传下来了阴食厨子本事。”

　　柳香儿说着阴厨子王根生的跟脚，又指了指正在分拣垃圾的贫民：

　　“王师伯表面脾气不好，心却很善。

　　镇上做泔水回收行当的，都要给他上供，他却特意让周围商家把一部分客人吃剩餐食丢到此处。

　　好让这些穷苦老人有个活路，他们整理出来的东西，有人专门出去再烹煮，最后卖给云雾山周围的山民。”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世道，无论修行中人，还是凡俗小民，不同层级，生活天差地别，大部分人都在苦苦挣扎求活。

　　或许在名门正教弟子眼中，自己视为妙药的野狗子肉，还需拔毒后才能服食。

　　与这种在垃圾中翻找出来的碎肉，又有什么区别呢。

　　思绪浮动，却是更坚定了问道之心。

　　“邦邦邦……”

　　一阵梆子响声传来，捡拾垃圾老人们忽然停下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