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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哑巴又哑又要挨打

  石碑上最后一道裂痕终于裂开时,陆寒听见了类似冰面碎裂的脆响。

  他掌心的血顺着“护道”二字的刻痕蜿蜒,将整柄青铜剑染成暗红。

  那些原本勒进手腕的剑气锁链突然变得温热,像活物般贴着皮肤游走,在他手背织出青金色的纹路。

  下一刻,整座石碑轰然崩解。

  碎石飞溅的瞬间,一道虚幻的白衣身影从石屑中升起,广袖翻飞间带起的风卷走了陆寒额前的碎发。

  “终于……等到你了。”

  那声音像古钟震颤后的余韵,混着铁锈与松脂的气息,撞进陆寒的耳膜。

  他仰起脸,看见那身影的面容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眼尾却缀着朱砂色的剑纹。

  “这一世,你不会再失败。”

  陆寒的指尖在发抖。

  他想起昨夜在藏书阁翻到的《上古剑典》残卷,里面记载过护道剑灵“持人间因果为剑,以轮回业火为鞘”。

  可此刻这道身影太过真实,真实到他能看清对方腰间玉佩上的云纹,能听见对方衣袂擦过自己脸颊时的窸窣声。

  “你是谁?”

  他哑着嗓子问,喉咙里像塞了烧红的炭。

  白衣身影的指尖虚虚点在他眉心。

  陆寒眼前炸开一片血色记忆:飞雪漫天的山巅,同样的白衣人握着这柄青铜剑,与黑衣修士厮杀到剑刃崩裂。

  婴儿的啼哭混着血滴落在剑鞘上,白衣人将襁褓塞进老铁匠怀里时,剑纹从他眼尾蔓延至脖颈……

  “我是你,你亦是我。”

  身影的声音轻了些。

  “千年前被斩去的执念,千年后归来的因果。”

  “轰——”

  玄阳子的道袍下摆被气浪掀起。

  他望着那道身影,喉结动了动。

  二十年前师父临终前攥着他手腕说“护道者持剑归来之日,便是封印……”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原来师父没说完的那句话,是“便是封印该解之时”。

  他摸向腰间的执法令,金属触感却烫得他猛地缩回手——不是温度,是心悸。

  “玄阳师叔!”

  执法堂弟子小吴攥着降魔杵凑过来。

  “要……要动手吗?”

  玄阳子望着陆寒身周流转的剑气,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师父时,那个总说“剑修当守分寸”的老人,在石碑前跪了三天三夜,膝盖下的青石板都沁出血来。

  原来所谓分寸,是要分得清什么是该守的道,什么是该放的劫。

  “收队。”

  他转身时道冠上的玉簪“叮”地撞在石碑残块上。

  “回去禀报掌门,就说……事情已超出我们的控制。”

  “什么?!”

  小吴瞪圆了眼。

  “可那是……”

  “照做。”

  玄阳子的声音沉下来,袖中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他能感觉到身后那道剑气的威压正在攀升,像潮水般漫过整个山崖。

  这不是他们这些筑基修士能染指的局。

  山路上的脚步声突然变得急促。

  周衡的玄铁靴碾过碎石,带起一串火星。

  他盯着崖底那团青金色的光,喉间腥甜翻涌。

  方才困仙阵崩溃时,他被反噬震伤了心脉。

  魔典里那句“剑灵复苏时,天地为之一裂”像根烧红的针,正一下下扎着他的太阳穴。

  “妖孽!还不束手就擒!”

  他抽出腰间的九连环刀,刀身嗡鸣着劈开风。

  这一刀他用了七分力,目标是陆寒的胸口。

  只要刺穿心脏,就算剑灵再强,宿主一死,也得重新沉睡百年。

  刀风卷着寒意逼近时,陆寒甚至没转头。

  白衣身影抬手虚握,一道透明剑气便迎了上去。

  周衡只觉虎口一麻,九连环刀“当啷”坠地,接着胸口仿佛被巨锤重击,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五丈外的老松树上。

  松枝簌簌落下,他咳出一口黑血,望着自己胸前焦黑的掌印,终于想起魔主说过的另一句话:“护道剑灵认主时,连天劫都要退三分。”

  “大人!”

  幽冥宗的喽啰们慌慌张张跑来搀扶,周衡却一把推开他们。

  他盯着陆寒发顶那道若隐若现的白衣身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必须尽快把消息传回总坛,否则等这剑灵完全苏醒,别说渗透七大宗门,整个幽冥宗都得陪葬。

  崖边的灌木丛突然发出细微的响动。

  小哑巴缩在石缝里,破布腰带被山风吹得晃了晃。

  他望着崖底混乱的人群,喉结动了动。

  三天前他在藏书阁扫灰时,听见两个外门弟子议论“周执事夜里总去后山密道”,而今天周衡带队离开时,腰间挂着的正是那串刻着幽冥纹的铜铃。

  他想知道这些人到底在谋划什么,想知道为什么每次周衡看陆寒的眼神,都像看一块烧红的炭。

  “什么人?”

  一声断喝惊得小哑巴浑身一僵。

  他看见周衡的手下举着火把朝这边走来,火光映得对方脸上的刀疤格外狰狞。

  “过来!”

  刀疤男抽出短刀,刀尖指向灌木丛。

  “再躲就砍了你!”

  小哑巴的手指抠进石缝里。

  他望着不远处陆寒的背影,张了张嘴。

  他想喊,可喉咙像被谁攥住了,发不出半点声音。

  灌木丛被短刀挑开的瞬间,小哑巴后颈的冷汗顺着脊梁骨滑进衣领。

  他蜷缩成更小的团,破布袖口被刀疤男拽得几乎脱线,指甲在石缝里抠出血来。

  三天前他偷听到的“后山密道”“幽冥铜铃”还在脑子里嗡嗡作响,可此刻他连眨眼都不敢,只盯着周衡靴底那片擦不净的黑血。

  “又是你这个哑巴!”

  周衡擦着嘴角的血渍站起来,玄铁靴碾过碎石的声响像碾在小哑巴心口。

  他记得上个月在藏书阁,这小哑巴扫灰时撞翻了他的茶盏,当时周衡捏着他的下巴说“哑子就该把耳朵也堵上”,现在那只手正掐着他的后颈,指节因用力泛白。

  “看来得让你彻底安静下来。”

  小哑巴突然剧烈挣扎。

  他踢到一块碎石砸中刀疤男的小腿,换来对方狠狠一记耳光。

  滚烫的血从鼻腔涌进喉咙,他望着陆寒的方向。

  那个总在藏书阁角落翻旧书的少年,此刻正被青金色剑气笼罩,白衣虚影在他身侧若隐若现。

  小哑巴张了张嘴,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像被掐住脖子的幼兽。

  “按住他。”

  周衡从怀里摸出一枚漆黑的丹丸,在指尖转了转。

  “这是‘哑魂散’,吃下去不仅发不出声,连魂魄都要烂成哑壳子。”

  他掰开小哑巴的嘴,药粉的苦腥气冲进鼻腔。

  “你不是爱偷听么?以后连听都不必了。”

  “慢着。”

  山风卷着松涛撞进耳朵。

  青阳子的道袍下摆扫过周衡手背,带起的剑气割得他手腕一痛。

  这位玄天宗剑修长老不知何时站在五步外,腰间的青锋剑嗡鸣着震开剑鞘三寸,剑尖正对着周衡的咽喉。

  周衡瞳孔骤缩。

  他记得青阳子向来独来独往,上月宗内大比还因“护道者后裔”的传闻被其他长老排挤,此刻对方眼尾的淡金纹路却亮得刺目,像淬了火的剑刃:“青…青阳长老,这是执法堂的事——”

  “这是护道者的事。”

  青阳子打断他,靴底碾碎一块碎石。

  “三日前我在祖师堂翻到《护道录》残页,上面说‘当剑灵破封时,护道者当以血为契’。”

  他抬手按上陆寒肩头,掌心传来的温热让陆寒一怔。

  那温度不似凡人,倒像剑炉里淬过的精铁。

  “你勾结幽冥宗,试图封印本该复苏的传承,才是真正的违逆天道。”

  周衡后退半步,后背抵上老松树。

  他看见玄阳子带着执法堂弟子站在崖边,虽未靠前,却也没有阻止青阳子的意思。

  魔典里关于“护道者”的记载突然在脑海里炸开:那些被七大宗门遗忘的古老血脉,每代只传一人,生来便是为剑灵引路的灯。

  “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

  周衡的声音发颤,九连环刀还躺在五丈外的碎石堆里。

  “幽冥宗不会放过——”

  “我只知护道者的责任。”

  青阳子抽出青锋剑,剑身映出陆寒眼底翻涌的青金色。

  “从今日起,我与他同进退。”

  他反手将一枚刻着云纹的古老令牌拍在陆寒掌心,令牌上的温度与剑灵共鸣,烫得陆寒指节发白。

  “这是护道者的认主令,拿好它,以后…会有更多人来找你。”

  远方突然传来清越剑鸣。

  那声音像冰棱坠进深潭,又像春雷击碎冻土。

  陆寒抬头望向天际,白衣虚影在他身侧凝实几分,眼尾的朱砂剑纹随着剑鸣明灭。

  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听见剑灵在意识里低笑:“是他来了。”

  周衡的喽啰们下意识抬头,却只看见云层里一抹剑影掠过。

  玄阳子摸着腰间的执法令,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说的另一句话:“护道者持剑归来时,会有旧人踏剑寻来。”

  小哑巴还在刀疤男手里挣扎,却见陆寒转身朝他走来。

  青金色剑气裹着温度拂过他发顶,周衡掐着他后颈的手突然松开。

  陆寒的指尖点在他喉间,一缕剑气缓缓渗入:“别怕,我帮你。”

  小哑巴瞪大眼睛。

  他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春冰初融,像雏鸟试啼。

  他张了张嘴,终于发出模糊的“寒…寒”字,眼泪混着鼻血砸在碎石上。

  周衡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脚边的药碗。

  他望着陆寒身后愈发清晰的白衣身影,突然转身朝密道方向狂奔。

  必须把消息传出去,必须让魔主知道,护道者不仅醒了,还带回了失传千年的护道令。

  “追吗?”

  玄阳子走到青阳子身边,望着周衡消失的方向。

  青阳子摇头,青锋剑缓缓归鞘:“他跑不掉的。”

  他看向陆寒,后者正用衣角给小哑巴擦脸上的血,动作笨拙得像第一次抱剑的少年。

  “真正的局,才刚刚开始。”

  暮色漫上山崖时,陆寒收到了苏璃的传讯符。

  符纸在掌心烧成淡青色火焰,映出少女清冷的眉眼:“镜湖的水涨了,我在老地方等你。”

  陆寒摸了摸怀里的护道令,又看了眼还在练习发声的小哑巴。

  山风掀起他的衣摆,远处的剑鸣仍在云端回响,像在催促,又像在指引。

  他弯腰抱起小哑巴,对青阳子道:“我要去镜湖。”

  “去吧。”

  青阳子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嘴角扬起极淡的笑意。

  “有些事,总要在镜湖边说清楚。”

  山径上的脚步声渐远,只余松涛与剑鸣,在暮色里缠成一团青金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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