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测审核没过，我也是刚刚得知的消息。”

　　顾柔嘉每个字都在发抖。

　　“这怎么可能呢？许总不是说了，他会全力支持吗？”

　　“是陈总。”

　　顾柔嘉压低声音，“他连夜找了第三方评测机构，出具了二十页的分析报告……说我们的游戏缺乏商业价值……”

　　“这人谁啊，从哪冒出来的？”方晨诧异道。

　　“市场部总监！”

　　“你也知道，现在市场部的投放和规划一直是公司很关注的事情。”

　　电话那头传来模糊的争吵声，接着是顾柔嘉急促的呼吸：“他们给了两个选择，要么三天内按评审意见修改内容，要么……项目直接砍掉。”

　　“评审意见是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后才缓缓开口。

　　“他们要求加入更多商业化的元素，再删除部分太血腥黑暗的剧情。”

　　“啊，那要怎么做？”

　　“比如，加入抽卡系统！”

　　方晨：……

　　一瞬间，方晨感觉自己额头上青筋暴起。

　　“艹！这帮鸟人在说什么胡话？”

　　方晨的视线落在阳台的绿植上。

　　那株多肉植物在烈日下蔫头耷脑，像极了游戏里饿得直不起腰的农民。

　　“你来公司吧，有些事，我当面和你谈。”顾柔嘉说道。

　　挂掉电话，方晨呆立了足足十秒钟。

　　昨晚庆功宴上的笑声还在耳边回荡，老周醉醺醺地举杯说咱们要改变游戏，李明哭着说这是他做过最棒的项目……

　　而现在，一切似乎都结束了。

　　“TAD，市场部这帮鸟人到底在搞什么！”

　　另一边，华艺科技32层的会议室里。

　　冷气开得很足，却压不住剑拔弩张的火药味。

　　许志和陈明的对立，从来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三年前，许志出任华艺游戏开发部总经历，带着“精品化战略”的尚方宝剑，一上来就砍掉了陈明主导的三个换皮手游项目。

　　陈明当时只是市场部副总监，但他是华艺的“老臣”，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手底下养着一群靠换皮氪金抽卡游戏吃饭的团队。

　　许志的改革，动了他的蛋糕。

　　后来陈明升任市场部总监，借着《银河霸主》系列的成功站稳脚跟，而许志则坚持做“有灵魂的游戏”，两人明里暗里的较量就没停过。

　　今天这场董事会，不过是又一次正面交锋。

　　陈明的手指在全息投影上轻轻一划，调出一组市场调研数据。

　　“历史题材，小众。”

　　他语气平静，却字字带刺。

　　“去年同类型的《春秋列国志》，首月流水不到两千万，三个月后玩家流失率87%。”

　　许志冷笑：“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该继续做《银河霸主8》《银河霸主9》，直到玩家吐为止？”

　　陈明没接这个挑衅，只是又调出一页报告。

　　“【苍天已死】我也看了，剧情太沉重，太黑暗。”

　　“现在的主流玩家要的是爽快感，是抽卡的刺激，是社交炫耀，而不是在游戏里看农民饿死。”

　　许志眼神一沉。

　　他知道陈明在玩什么把戏。

　　市场部的数据永远可以“调整”，玩家反馈也能“筛选”。

　　陈明手底下养着十几个游戏媒体和KOL，黑的能说成白的，何况是挑一款游戏的毛病？

　　“许总，我理解你的理想。”

　　陈明推了推金丝眼镜，语气忽然变得语重心长。

　　“但公司不是慈善机构，我们要对股东负责。”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许志的怒火。

　　“负责？”他猛地拍桌而起。

　　“对股东负责，就是年年喂他们吃同样的屎？！”

　　会议室瞬间安静。

　　几个董事低下头，假装翻文件。

　　谁都知道许志骂的是什么，陈明主导的《银河霸主7》，光机甲皮肤就卖了1个亿，但游戏本身评分只有4.3。

　　被玩家骂成“换皮骗钱”。

　　“你的那些游戏，每年的宣发投流费用也是天文数字，就说《银河霸主》系列，这些产品的宣发成本比开发成本都要高了吧？”

　　许志咄咄逼人的说道。

　　陈明脸色不变，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许总，情绪解决不了问题。”

　　他调出最后一组数据：“根据市场部预测，《苍天已死》的首月流水不会超过三千万。”

　　“如果许总坚持要做，除非——”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

　　“除非什么？”许志冷冷道。

　　“除非你能证明，它值这个价。”

　　许志盯着陈明，忽然笑了。

　　“行。”

　　他缓缓站起身，环视四周。

　　“我用我的职位担保。”

　　全场哗然。

　　“如果《苍天已死》的首月流水低于三千万，我辞职。”

　　许志一字一顿，“但如果达标——”

　　他目光如刀，直刺陈明。

　　“我要市场部明年50%的预算主导权。”

　　陈明的笑容终于僵住了。

　　二十分钟后，方晨终于赶到了公司。

　　顾柔嘉正靠在工作室的走廊墙边，脸色有几分忧虑。

　　“许总刚在董事会上和陈总撕破脸了。”她低声道。

　　“陈明咬死市场数据不行，许总直接赌上了自己的职位。”

　　顾柔嘉手里拿着一沓文件：“不过，最起码还是有好消息的。”

　　“新下达的人事调动，项目继续，我是主管，你是副手。”

　　方晨接过文件，快速扫了一眼。

　　“调过来的人手今天中午就到。”

　　顾柔嘉继续说道：“市场部那边虽然不情愿，但许总压下来了，资源照给。”

　　方晨点点头，目光落在文件末尾的红色批注上——【项目重启，全力推进】。

　　中午12点，会议室里挤满了人。

　　除了原班人马，还多了十几个从其他项目组调来的开发人员。

　　有些人脸上带着好奇，有些人则明显不情愿，毕竟，谁愿意从一个稳定的项目被调到许总的赌注里？

　　顾柔嘉站在投影前，声音清晰而坚定：“从今天开始，【苍天已死】正式进入冲刺阶段。”

　　她调出新的开发计划表，密密麻麻的排期让不少人倒吸一口冷气。

　　“下个月我们要发布第一条宣传片，三十天后完成脑机接口测试，三个月内上线。”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老周挠了挠头：“这时间……是不是有点紧？”

　　“紧？”

　　顾柔嘉笑了笑，“许总赌上了自己的职位，我们赌上的，可不止是时间。”

　　“许总的意思是，既然陈明觉得我们‘没商业价值’，那我们就做一条能打所有人脸的宣传片。”

　　方晨嘴角微扬：“那就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