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结 盟
走偏门,入内堂,兜转数次,穿庭院,又行了一段很长的青砖甬道,最后来到一座清幽寂静的大宅门前。那里有三五七名士卒面无表情在守护着。危鲜我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接着低首细语几句,这些人就默默退离远远了。
危鲜我潇洒一举,作了个请字手势,率先跃上石阶,其余的人迅捷跟随,一批人不声不响进了屋里,轻手掩门,既不上栓也不见点灯。从外观内,只有黑漆漆一片一片。
刘浪艺高人胆大,像片落叶轻灵飘贴过去。他连踱步两间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室,且没有听见任何声息,心叫不妙,刚旋身回退,耳旁传来嗖嗖嗖地羽箭音,从四面八方一窝蜂狂射逼来。于是他沉喝一声,大施神威起来,左右手连接数支袭箭,立刻回敬掷投,然后催发双掌飙去,那些利箭纷纷嗒嗒嗒落个狼藉全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第二轮攻势如钱塘江汹涌浪潮,速度更劲更捷,发射角度愈发刁钻古怪。他知道密器不是人为所施展,而是机关弹簧操控,因此掌劲加重试图摧毁四壁。只听见砰砰砰铿锵金属撞击声,原来前后左右是铜墙铁壁所铸,哪里可击破?
当下只好一面掌碎箭群一面退到缘边,摸黑寻找出路。僵持了一阵,腾跳掠过别间斗室,谁想每间彼此一样,约莫花了一柱香功夫,连闯六间暗房,终于躲进一处阒无人迹的亮堂中。这里灯火通明闷热异常,与刚刚狂箭雨阵森凉凉的风格迥然不同。
刘浪一边擦拭脸颊上豆大汗珠,一边拂袖退散热气,可是温度愈来愈高,心中思忖:亮室热比火焰山,真想拿把芭蕉扇吹扇一下,只是不见火源头。刚想到这,深蓝地砖蓦地喷射出七八道游走红龙,那火势天马行空迅滚翻飞,猛扑无痕无迹变幻无常,叫人难以揣测。刘浪避闪不及,霎时间肩膀.衣沿.裤脚一下子燃烧起来,无可奈何就地连滚数周,又是一个鲤鱼打挺,点足腾跃到另一个房间里去。
刚掠门槛火龙骤袭,汗毛.披发.须眉处处遭灾,阵阵焦味飘漫开来。他大怒道:“有种的出来单打独斗,鬼鬼祟祟暗算别人,算是什么英雄好汉。”但是任凭你喊破喉咙,始终不见鬼影半点。
这些火道时而猝发时而寂静,不规则地从四面八方.地底胡乱侵袭,真的是神出鬼没变幻不定。刘浪被搅得是又气又恨。气的是,短短光阴苦不堪言,时不时蹦高趴低东晃西闪,既滚连爬不止,全身上下烧得是七分像鬼三分人形;恨的是,斗上半天仍旧逃脱不出焰火范围,苦苦招架却没有还手对象。
正当气愤难平的时候,火头倏然无影无踪,静得连一根绣花针掉地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刘浪惊疑不定再不妄动,鹄立许久许久,只是不见任何动静,才小心翼翼移步.慢慢地行经三间斗室。此刻已不似刚刚那样炙热扑面,但仍死一般凄森,他一面缓步一面思量:敌人轻易放过不是好事。恐怖的前奏往往都是平祥柔缓的。只怕下一场毒辣设计更是残酷奇险。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暗器囊,以随时应变。
脚步刚迈入第四所房间,忽然听见锵锵轻快音,出口入口两扇铁门骤然封闭严实。一会儿,左右两边铁壁缓缓移动,壁上洞孔一间格一间格间弹出尖嘴利锥,可见精光闪闪锋利无比,不管是谁肉身被轧立刻成肉酱。与此同时,前后二处猝然飙射出千万根细如牛毛的细针,情形是恶上加险。
刘浪身怀霹雳弹,迟迟不敢贸然出手,怕只怕混淆视像,弄巧成拙反而误伤自体。他大啸一声,立操点穴判官笔在手狂震一下,铁笔瞬间变倍长,急忙舞动八方,挥洒得密不透风蝼蚁难入。只听得噼里啪啦声响个不停,数千数万根金针左冲右窜上划下滑,在窄窄斗室里腾飞跳跃,溅擦起点点星火,煞是美观灿烂。
力挡片刻,他不由地连连喊苦,两旁如狼似虎的利锥渐逼渐进,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牛毛针狂射乱飙,根本没有止歇的迹象。正所谓关心则乱,稍一分神左下小腿被扎上数十支金针。针尖淬有麻醉药剂,只一小会,顿时感觉左边身子行动不便。眼看尖锥门愈靠愈近将要插入躯体,连忙急中生智瞄准缝隙执笔一格,笔的两端各顶一方,夺命门立止。
略略一顿,双肩.肋骨.后背等多处中针,踉跄几米萎身一软扑倒在地。过了片刻,机关门弹簧跳开,从门边传来桀桀怪笑声:“哈哈哈,真想不到京都浪子也会有落败的时候。”危鲜我.南方使者等人相继走近乱室中。
黑白教其中一名长老恶狠狠道:“这人是本教大敌,多次伤我教中弟兄阻误教务大业,留下他不可以,先一掌毙了他再说。”一直沉默不语的将军首度开腔,阴冷冷道:“浪子的命又怎么会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那名长老没等他说完,早扬起右掌,对准致命部位拍了下去。
生死一线间,但闻嗖嗖嗖嗖嗖数十下凄厉地破空音,挟杂着猛烈劲风电射飞来。出掌的那名长老还没回神,右心掌背.喉咙各中一支冰箭,只见他满脸惊魂之色,死状恐怖至极,到死也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那名军官的随从两位白衣胜雪两位黑衣赛墨四少年,都被冰箭贯穿胸口,当场一命呜呼。临死情形与命赴黄泉的长老一般无二。将军使者从容躲闪没有伤到分毫,危鲜我软肋中招,其余的人或臀或臂或腰插上冰箭有的避开了。
人群里头有人惊呼:“祁连山无情冰箭!”
祁连山无情冰箭,使用者姓吴单名情字,为人孤高气傲极为自负,连珠冰箭早年冠绝天下少遇敌手。数年前在昆仑山巅邂逅刘浪,后来就死纠活缠地,终于败在对方缤纷缭乱多种暗器下,从此耿耿于怀怏怏而归。回到祁连山就闭关苦练箭术,妄想扳回一局找回颜面。经年累月较量二场每次输,所以长期追影左右,一边勤加习武一边伺机重搏,可以算是刘浪的隐形敌人。
箭毕人显,门沿边陡然出现一名身材削瘦面带蜡黄的汉子,见那人神色倨傲目中无人的模样,身后背负着无情寒弓,左右腰际边上垂挂纯白色透明箭囊,用于贮藏冰箭,扮相帅酷派头十足。他冷冷道:“刘浪的命是我的,谁敢试一试动他一根毫毛?”背弓者就是吴情。
后面跟着跃门的人物依次是“闪电剑”凌通,千里眼顺风耳木氏昆仲,最后一人是缺金花时金帛在,人危时刻伸援手,武林第一富贵江南龙乾坤。这几人全身刘浪隐形的朋友。
这龙乾坤和刘浪有一段鲜为人知的渊源。正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龙乾坤富可敌国世人知,以致称霸四海“十黑客”起了觊觎心。强盗们在月黑风高夜暗潜龙氏豪门,大开杀戒屠戮家族三百余口人命,又残害龙乾坤四名胞兄弟及其妻儿.他的亲生爹娘。那年刘浪恰经江南鱼米乡,在千钧一发时刻救下龙乾坤性命,且以毒攻毒以血还血对“十黑客”赶尽杀绝全毙了,自此视浪子为再生父母。
眼见或死或伤凄惨情景,那名将军怒不可遏发出怪啸一声,身形暴起数丈,如同雄鹰展翅般扑杀出惊天神掌,直拍吴情心口。这一掌威力猛身法快,真是世所未见天下无双。
当吴情.凌通一干人目睹军官闪电杀到,那狰狞扭曲蓝色的面容,都吓得呆若木鸡亡魂胆丧。
吴情愣住,但仍迅捷卸下背上无情寒弓,还没搴箭挽弓,已被霹雳重掌击成重创,顿时间寒弓支离破碎断裂四五截,箭支溃散一地,人好像脱线风筝径直撞向铁门角上,连哼都没有哼一声,眼看生死未卜。
祁连山箭客是敌非友,所以大伙儿只作不见,齐步奔救卧地不动的刘浪。正在这时,将军霍然转身,轻轻一纵掠过众人头顶,只见他半空中左前臂随意一横,刹时间每个人感觉热辣辣扑面,不禁连连后退数丈。他右手已经抄起刘浪躯体挟在腋下,然后灵体一晃瞬息消迹房内。大家见了提气急追。
过了没多久,巡兵的乱步声.嘈杂声.警呼声全抛落宁王府邸里,且渐闻渐无。暗巷.僻街.空地,或纵或跃地穷追不舍,将军轻功超凡脱俗,不消一顿饭的功夫,龙乾坤四人只好眼睁睁瞧着人影似烟散空。
伫立风中时,龙乾坤喃喃自语:这名军官到底是哪里来的神圣,浪子的死生安危......每个人都听见了,每个人的心里都是这样自问的。
刘浪醒转时躺在既柔软又舒适的华丽床上,倦眼惺忪地揉了一揉,眼帘开处是张俊俏可人的面孔。一名娇小玲珑的婢女侍立床侧,等他要起身,连忙迎了上前嗲声嗲气道:“大爷,这一觉可睡得舒服,都已日上三竿了没。”说着手脚利索地帮着穿衫束带,替他盥洗梳头,十分殷勤周到。刘浪像傻子一般木立,时不时闻到对方散发出淡淡诱人芬香,时不时看到她曲线分明的娇躯,心中直想把她按倒床头,大肆大干一场才解兽欲。但他忍奈定神,只因知道这里不是什么青楼妓院,美婢女也不是什么风尘女子。
那婢女道:“快用饭吧,这山庄僻静清幽无人打扰,外面风高气爽景致怡人,实在不错的。”指指一桌备好的酒菜,轻声碎步地退离下去。刘浪三步两步走了过去坐下,不顾有毒无毒,管你什么美味佳肴,管你什么琼浆玉液,只是开怀畅饮大吃大喝。
等风卷残云后,爽然离席行去庭院中。院中凉风习习一片清明,不时传来鸟语声飘来花朵芬芳香,不觉心旷神怡陶醉其中。过了良久,他哈了口气伸了伸懒腰,接着不辨东西乱走,当走过羊肠甬道踏上石阶漫步在长廊,不知是这里阒无一人还是怎么,心境顿时豁然愉悦,一面走一面哼着闽南小曲。就在燕子三度掠檐而过的时候,也不知穿过几重院落,经过几栋豪华厢房,徐迈过多少次鹅卵石铺排的道路了。
行着行着,来到一座姹紫嫣红景色秀丽的大花园。循着旧时园工常走修园的痕迹,踱步到一口干净井水边沿上,低首望着清澈井水痴痴呆住了,不禁想起年少时嬉戏山泉田园中欢乐情景。猛一抬头,才发觉自己如梦如幻般置身在黑白交织.异奇世界里头。
原来每株参天大树树枝上挂满了或飘逸.或沉郁.或强雄.或精细的精奥书法,观了如睹山河之丽,自然间令人心驰神往。趋前二步,可见“明月.清风”坠入眼底,书格雄逸秀丽,飘飘然股股仙气徐徐散开,一时间身子骨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感觉。环目一绕,只觉眼前一亮,天下第二行书——颜真卿【祭侄稿】陡入眼帘,书意端庄雄伟威严肃穆,字里行间处处透着“崇高”“英雄”美,真是如同颜真卿这一生与忠烈分不开。
漫步走来,又见张旭【古诗四帖】,那草书连绵回绕起伏跌宕,字如张旭放任不羁好似真迹。一路赏看,王羲之【初月帖】.【孔侍中帖】,欧阳询【张翰帖】,黄庭坚【松风阁诗】,米芾【蜀素帖】,怀素【食鱼帖】......看得越久越是欢喜,心醉书海时就想把这些名家作品一一收罗,带回住巢泉州清源山“云天小筑”。
君子有成人之美,并非人人做得到,但为私为己就是人人都会有的。否则怎么会有那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名谚迄今流传千古而不衰呢。
空地正中处摆设一张长形檀木方桌,案前站立一位全身雪白衫,白得可视内里雄阔肌肉的男子,他默静低首专注临摹字帖,虽不出音,但是周身散发出优雅神采的魅力,就好像有一种天下唯我独行的气势,实在令人不敢迫视。刘浪目不瞎,远远早早瞧见,于是轻手轻脚拢上前来。那名男子耳不聋,惊觉人近浑若不见,仍继续埋头练字。
刘浪一瞥,看见纸上开端写着:“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稽山之兰亭......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一世或取诸怀抱悟言......终期于尽古人云......”字断云处!他是识宝的人,欣赏数字早就认出对方临摹字帖正是天下第一行书,王羲之神龙本【兰亭序】。
树杈三面挂满了唐宋晋书法家得意杰作,唯独这名男子前方空空如也。男子骤然搁笔置砚上,眉宇间难见一丝欣喜,眼光望着案上帖本呆思了一阵,接着仰首眺望浩瀚无际的晴空,只见蓝天里的云花千奇百状,不断奔腾涌激川流不止,滚滚怒翻层出不穷,实在是变化多端,好似惊涛骇浪的江河煞是美观,令人叹为观止。男子看着看着痴痴出神,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也不知从哪处方向忽然传来轻音:“书法之美,不可名状。”刘浪环目四顾,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左首近处翩翩然鹄立一人。来者脚步如猫全无声息,以浪子这样逸群绝伦高绝武艺,竟也没有察觉,可见来人功夫之深内力之强!
来者面色呈蓝木无表情,死灰般眼神直勾勾平视,没有生气,令人不寒而栗。他正是宁王府机关陷井里以一招奇猛掌力击垮祁连山吴情的将军。此刻已换作一袭淡黄长袍.儒士装束,就是怎样却也掩匿不住周身散发出那股子邪恶魔性。
刘浪从没有与他正式打过照面。初见蓝色容颜微感讶异,但很快稍纵即逝,淡淡道:“你可是我要找的人?”蓝脸人悠悠道:“不错。”顿了一顿,道:“我知你在宁王府机关阵中佯装昏厥,就是为了见我。”刘浪一言不发。
白衣男子听见两人对语声缓缓转过背来,朝着他们脸上各瞧一眼,面带愠色要说又止,然后不声不响默然离开了。走起路来的姿态高雅从容翩翩有度。
安静一会,蓝脸人忽道:“有句话说得好,不管你到哪里总是有你要看的东西。”刘浪接道:“我现在最想看见的是你那张人皮面具后面隐藏的脸。”他博学多才见多识广,一眼就识破了。蓝脸人听了,一时语塞。
片刻,蓝脸人又道:“这是我好友的府邸,他一生淡泊名利与世无争,单喜匿身在青山绿水间每日孜孜不倦沉醉书法世界里。你瞧,桌上帖本正是王羲之的【兰亭序】。”刘浪点了点头,说道:“你朋友‘管城子’用的是深紫色兔毛制成,称作紫毫。白居易诗云:‘江南石上有老兔,吃竹饮泉生紫毫,宣城之人采为笔,千万毛中拣一毫。’又云:‘尔知紫毫不易致,每岁宣城进笔时,紫毫之如金贵。’墨是李廷圭墨,这墨‘丰肌腻理,光泽如漆’,世人相传有黄金易得,李墨难求之说。纸是澄心堂纸,乃五代南唐后主李煜令造,供宫中御用的。宋朝诗人梅尧臣曾咏澄心堂纸‘滑如春冰密如茧’,‘一副百金曾不凝’,可知其制作之妙,价值之高。砚是端州端砚,有赞它‘体重而轻,质刚而柔。摩之寂寂无纤响,按之如小儿肌肤,温软嫩而不滑。’用之其一不损笔毫,其二发墨。尤其后者,是端溪水岩石得天独厚之妙。这些文房四宝件件是无上珍品珍贵无比,你的朋友煞费苦心寻求,真可是用心极至。”
蓝脸人笑道:“真是无法想象,你也是行家里手,叫人大开眼界,佩服佩服。江湖中盛传你身揣双笔,一是点穴判官笔,一是软笔,看来不是虚言。听说你最精通的武学不是缤纷繁杂的暗器群,是擅长软笔技压宇内。”
刘浪装作不闻,还是饶有兴致说道:“楷如站,行如走,草如跑。苏轼曾言,书必有神.气.骨.肉.血,五者缺一,不成书也。三国魏人钟繇尤以楷书见长,后代奉为楷法之祖,世称钟太傅。东晋王羲之,号称‘字神’.‘书圣’,他把古朴的书体变成娇美流便的今体,行书造诣登峰造极不可逾越。唐人张旭,为人放荡不羁,他的草书线条厚实饱满提按顿挫分明,世人尊为‘草圣’,又号‘张颠’。停了一停,道:“书法以简练线条造型,表现各种复杂的意境.情趣。古有钟繇‘再见万物,皆书象之’。传张旭见公孙大娘舞剑器,担夫争道;有怀素观夏云多奇峰,夜闻江涛等等,都是这样启发艺术灵感。我刚刚看白衣男子遥眺蓝天白云,云深奇幻变化无常,他一会儿愁眉深锁,一会儿摇头晃肩,若有所思地凝神思量,应该是捕捉自然界美象情趣。”
蓝脸人微微一笑,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你一语道破玄机,使人顿开茅塞,好眼光,好目力!我的友人书法造诣生平受过文征明.祝允明名家点拨,面晤过唐寅,倍受褒奖赏识。”刘浪“哦”地一声,发出惊叹音。蓝脸人接着说道:“他早已看破红尘,遍尝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所以不愿人前显山露水,以致书道流派中始终籍籍无名,没人知道他的大名。”刘浪听后,点了点首。
蓝脸人忽道:“击伤吴情时,你为什么不出手相救?”刘浪答道:“那讨人厌嗡嗡蝇蚊,杀了更好,我非常感激不尽。”蓝脸人又道:“如我出手伤了其他的人,你会怎样?”刘浪道:“我定拼死庇佑友人决不犹豫。”蓝脸人自觉多问,讪讪不好意思,连忙问道:“对了,你身怀诸多品杂暗器,凡人暗器革囊不过巴掌大小,你是如何办到的?”刘浪缄默。蓝脸人说道:“戏班子里头魔术师变幻魔法,一是眼明疾手,二是倚重道具,难道......周遭范围有你的得力帮手?”说完,死鱼般眼神环绕一周,四下里阒无一人,连个鬼影子都难见。
刘浪道:“这是个不能说出的秘密。”蓝脸人接口道:“我却有一深埋心底的秘事要坦诚相告。这事是你千方百计一直想知的,也是我下属危鲜我长老.南方使者等人商议机密。”停顿一下,道:“这早就是一桩天下人都知的秘密了。宁王朱宸濠已在昨天六月十四日集兵号十万造反,杀巡抚孙燧.江西按察副使许逵,革正德年号,以李士实.刘养正为左.右丞相,以王纶为兵部尚书,并发檄各地指斥朝廷。我黑白教与宁王联合举事,共襄谋夺江山。”
刘浪曾居京城职掌锦衣卫差事,宁王拥兵自重贿赂官场,贪赃枉法图谋不轨企图谋反等等,这风风雨雨多多少少入耳,因此并不感到十分意外。听后只是点点头,忽道:“请教你的高姓大名?”蓝脸人道:“教中上下弟兄尊称我为阴阳先生。”
阴阳先生正是武林中势力最大.最为诡秘,黑白教教主。
刘浪道:“如果没有一个好的借口,那么就先输了一半。”阴阳先生道:“朱宸濠声称自己奉了皇太后的密旨要起兵入朝。”刘浪嘿嘿冷笑,道:“宁王师出无名,起兵理由太过牵强,得不到天下人响应,扯旗造反谋朝篡位一定失败。况且他在南昌胡作非为无恶不作,擅自杀戮地方官吏,霸占百姓田宅强夺良家妇女,搞得城内外鸡犬不宁。”阴阳先生心头一凛,说道:“想不到你对凡事漠不关心,可是对江西这块弹丸之地所发生的事却了若指掌。”
刘浪不是木头,对于江湖趣闻.武林轶事.名人掌故.山川名岳.政治密宗等等,他可如数家珍一一道出来龙去脉.来历故事。
刘浪侃侃道:“当今正德皇帝朱厚照拥有全国大部分土地军队,无论从财政.军事.人员都远远超过宁王。朱宸濠只有偏远小地,且不能肯定江西官员服从王爷号令,这次贸然出兵,定遭天下所有人反对,届时成了千夫所指,就只有失败这一条路了。常言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可见人心的向背是很重要的。”
阴阳先生不予理睬,说道:“兵不在多在于精。正所谓兵贵神速,如若宁王能顺长江东下,那么南京重城必然失守。强夺下南京,与朝廷分庭抗礼以死相搏,江山社稷鹿归谁手还不知道呢。”停了一下,补充道:“宁王另储备了半年仗粮草。”
刘浪摇了摇头,缓缓道:“没用。朱宸濠这边宗室藩王势力几经削弱,已没足够实力问鼎九五之尊,再说宁王麾下精兵区区六万多人,是最精锐的部队;宜春王朱拱条手下精兵强将一万余人;另数年来收编附近一些啸聚山谷草寇万余人。小小人马要同朝廷庞大军队相持抗衡,简直是赤手搏虎自葬虎口。”他前前后后调侃,说的是字字有道句句成理。
黑白教教主并非蠢笨人,他是瞎子吃馄饨——心里有数,却还是抢口道:“武宗皇帝荒淫无道终日沉溺酒色不理政事,宦官们横行霸道权倾朝野,以至于流寇四起神州纷乱,百姓们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如果宁王进驻京城重振朝纲律法实行仁政,那么明王朝或有转机。”
刘浪听后冷哼一声,不再言语,那种“此时无声胜有声”之意早已言明一切世事。
过了片刻,阴阳先生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迟迟不出手吗?”刘浪道:“请说。”阴阳先生继续道:“只因我想和你并结盟友,你我二人同气连枝联手共闯,不愁天下财富不归我二人之手。”刘浪疑道:“联手?结盟?”阴阳先生又道:“黑白教势力庞大耳目遍布宇内,无论从商从政上至皇族贵胄下至市井泛民等等都有我教中人。你一身惊世骇俗的绝世武学,加上拥有许多人脉裙带.隐形的朋友。你我同声共气共同进退,定能风云雄霸天下。”
刘浪答道:“冒天下之大不韪,我是不会做的。助桀为虐推涛作浪,以致于同流合污恩义负江湖,铸成终生大错,到那时哪个人愿意襄助我。”阴阳先生听了略有怒气,但没发难,继续道:“和则两利,斗则两伤。你可一思,再思,三思而后行,我教可赠送你黄金一千万两,白银一千万两,数不尽的绫罗绸缎,算不清的古董珍奇,再献上美女百名,将来利益一人一半,你觉得怎样?”刘浪闻言不为所动,斩钉截铁道:“我决定的事,不必多费唇舌。”
阴阳先生听到对方坚定的口吻,望见那冷毅的神情,顿感共结连理一事绝没回还余地,心下暗自喟叹,也不强勉强求,收敛一下心情,然后森冷道:“既是这样,从今往后你我之间只好刀戈相见了。浙江余姚王守仁现在坐镇赣南,任职汀赣巡抚.佥都御使.他文武全才,骑射.兵法韬略没有不娴熟的。我想他必为阻挡宁王前进步伐的大将领,所以本教必将置他死地后杀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