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行侠义
凡是颓废.迷失的人都有“醉梦之期”,刘浪属于这一种类型的人。
远弃了谆谆善教,他更是放达不羁,随随便便寻了处人烟稀少的停靠码头,随意大把给了银两跳进一叶小小破舟,对舵公连正眼都没有看,不闻不问,让它在浩瀚碧海上无意识地漂泊颠荡。白天渴了饿昏,就叫人驶进繁华港口,买了许许多多山珍海味琼浆玉液,等到夜尽长空孤月独明,只是金樽对月滥醉无休,愈醉愈饮愈饮愈醉,然后毫无节制嗜睡。无日无夜无夜无日,酒醒后又是狂啜。也不知道折腾了多少日子,难以忍受“饱暖思淫欲”的空虚寂寞,匆忙入了陆地,躲进一家不知名的温柔乡,点了两三个颇靓粉头,干起了嫖娼勾当。
记住该记住的,忘记该忘记的。
改变能改变的,接受不能改变的。
浪子的内心深处已经慢慢接受这种无法改变,荒诞不经的行为了。这样持续了好久好久了。
是醉后不省人事吗?
凡是有喝酒烂醉经验的人都知,凡醉三分醒,人到底是有几分清醒的。是没有办法忍受没有女人的禁欲生活,还是因为什么因为,连刘浪自己心扉也不能够作答。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并不好女色,但是抵御不住身材火辣.曲线凹凸明显的绝色美人。
这一夜,嫖完后,刘浪一脸的迷失困惑,面无表情地,身躯朦朦昏昏挤越过人来人往,倚门卖笑的风尘女子身边,刚出院子,探头茫顾,顿了一顿,这才穿过熙熙攘攘人群,也不知道跌跌撞撞多久,也不知道在什么时侯,手里头多拎了一瓶精装高粱酒,一边走一边灌,依旧是那么孤单寂廖,依旧是那么迷情万千!也不知梦在何方,前途要归何处,明朝的路栖息何位?
真有点“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的味道。
若是有人问起,这里是什么界域,一定答非所问。行着行着,行着行着,脚下不懂被什么绊倒,踉踉跄跄地“噗通”滚地,一个跟头醉进了臭哄哄的阴沟里。强行伫立,谁知道迷迷糊糊眼角发昏,一滩泥似地瘫下,呼呼呼困了。
睡梦之时,模模糊糊看见两名衣衫褴褛的叫花子经过身边,其中一人道:“瞧,一坨烂人倒进了臭水沟,居然还能悠然自得,仰面星空大睡,可笑可笑。”另一人说道:“看他一身华服扮相,不是出身普通人家,应该是富贵家的纨绔子弟。平日里呼风唤雨,对人叱喝嘻嗔,只知游手好闲毫无适处,夜夜醉醺醺,好一个只顾风流快活.游戏人间的人!第一个说话的人,说道:“从零开始到建立名字,没意义!对他来说,人生没有任何意义,生不如死醉生梦死的!哼,君子应该有所为有所不为。”
他二人评头论足夸夸其谈,一席话发人深省的见地。其实不过“五十步笑百步”,又不是混得风生水起,一副发迹大豪模样,单单忘记自己乞丐的身份而已。
第一个说话的人又道:“闲事莫管,没事回家。”另一人问道:“为什么?”他道:“你不知道,近日有一通天大淫贼,常常出没庄院阁楼,掳掠良家女子强暴蹂躏,干下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加上骚扰乡民无恶不作,坏蛋透顶!快走吧,小心叫咱俩撞见,那就大祸临头了。”另一人接道:“真有这事?”嘟嘟哝哝几声,两人大步流星地走了。只听见远处传来打梆的声音,说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咚咚二下铜锣作响,已到了二更天。
这时,刘浪蜷伏的身躯扭动了一下,甩了甩蓬松凌乱的披肩狂发,月色半掩下,仍然隐遮不住那英俊挺朗的面容,可就是风尘满身,胡渣乱长,一脸沧桑感。虽然头痛快要爆炸,他仍顽强长身起来,迈出了泥泞斑斑烂沟,正如内心深处一直要跨出那彷徨无助的困境一样。
漫无目的的信步,朝着夜空最耀亮的北斗七星方向,来到了一处人高一样的杂草丛堆。望见时,长长地呼吸了口气,然后提步横穿,左手撩拨右手抓拽,撇开层层乱密青草,过了一阵,忽地传来细若蚊虫地“咦”声。原来正前方丈余外突然看见一位身穿色彩绚烂的花衫客,那人背对左膝跪地,鬼鬼祟祟地,仔细一瞧,这才看清他正在为躺卧暖草.昏迷不醒的人宽衣解带。睥睨斜视,可见女子冰清柔滑的玉腿。心中顿时记起两乞丐对话,猜中八九分,蓦然血丝眼球爆裂,怒气中烧地,右手折撕一小撮草片,随意一扬,径直电射花影旁边乱草中。
三更天了,月黑风高,本就阴森可怖,浓浓狂草林更是阴风凄凄。这一记飙发威力惊人,像把无坚不摧的剪刀般,剪散数截野草。飞刀.镰刀都不见这样厉害手段。花衫客见了不禁脊背生凉,当下环顾四周荒凉凉阒无一人,思忖:难道人世间真有魑魅魍魉的怪物?
不一会,惊魂未定色心又起,毫无顾忌地扯撕昏迷人朱红肚兜。刘浪看了忍无可忍,一边跃出一边喝叱道:“狗贼,在做什么?”花衫人不吭不响也不转身,陡然间将一把细如牛毛银光闪闪的银针,满天花雨疾刺对方面照。
刘浪嘿嘿冷笑,拧身脱手,右掌紧扣如意珠挥洒而出,噹噹噹噹噹尽数挡下,其势不减直逼淫贼后背。左手也是不闲,一柄柳叶刀“嗖”地一声,力道刚猛雷霆,削取颈上人头。那人得意洋洋,以为对方一定变成血脸刺猬,正要窃窃暗笑,谁想事与愿违。
黑黝黝铁丸锐不可挡,追击空门,左首边出其不意的飞刀又是快闪将至。花衫客就地一滚,避开了凌厉无比的如意珠,动作潇洒飘逸。哪里想到飞刀竟会折弯转向,如影随形般狂掠而来,就算轻功了得,几绺黑发仍被削落胸前,快刀隐没草林里。
刘浪赞道:“好俊的身手!”心思却想:平常一把柳叶刀出手,不是血溅五步就是伤筋残骨,今宵居然只损毫发。
花衫客心头一呆,暗道:“好古怪的暗器手法。”于是呼喝声起,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说着,双手交叉探怀,取出八只金色袖圈,劲力运注臂间。咻咻咻地发出声响射了出去,霎时间形成圆周圈,朝着八面方向围逼攻杀。刘浪一见,道:“来得好!”边说边左右齐扬,十六枚鸡蛋大小铁弹如同天女散花般投掷,手法既急且准。暗器对暗器,铁弹对袖圈,相互撞击迸出花火,忽明忽暗地,一时间荒凉草林上犹同点缀星空,半明半灭一闪一闪,煞是美观异常。
袖圈碰撞不似铁弹四下乱窜弹跳满地,竟然也能回龙迥弯,不规则地高低不等纷驰袭来。有的是击敲枕骨,有的是攻向锁骨,有的是打去髌骨,有的是招呼蹠骨,手段辛辣世所未见。
刘浪心道:“太过小觑你了。”伸手操出点穴判官笔,夜光下熠熠发亮,只见他指天划地左撩右扣,上下套挂前压后锁,一连串又迅又疾瞭目动作,将那八个袖圈圈在右臂间,且摇晃不止。这怪技十分了得丝毫不伤。当下怪啸一声,把袖圈前后排列叠叠次序飞砸敌手肚腹间。
小战一会,这淫贼深知怪异暗器套路,蓦地一个“旱地拔葱”弹上丈余,然后软身着地左翻翻右翻翻,东南西北不定性连翻十七八个筋斗,才避过被砸呕血危机。他气喘吁吁略显疲惫,狂吸一口真气,吼嚎道:“捧手箭!”这箭全用竹子制成,无镞无羽,能在百步外刺人胸膛。要命掷箭,一箭快似一箭,一箭狠似一箭,箭箭催命箭箭无情。
刘浪见此险情不敢怠慢,倏收防身兵器,满把绣花针自左手变化出来,以漫天花雨之式撒去回敬。这一下手段极为高明,针针至前而后穿透竹心,居然力道丝毫不减咄咄逼人,疾掠过对方双肩.两肋.大小腿。黑空中这样快狠准,发出那样惊人威力,所向披靡世所罕见,显然略胜数筹。
竹箭被刺后相互撞击,纷纷坠落一地。那人只吓得面无人色,心想:还真是刚才故留余地,没有动真格。一面躲闪一面掷射捧手箭,犹作困兽之斗。又斗一下,突然叫道:“不打了,不打了。”原来狂风骤雨般的绣花针飞驰全身,稍一震抖,冷风飕飕吹来陡生凉意,这才发现身子几近全裸。
那人怒道:“你是谁,为什么削我体发毁我衣衫害我好事?”刘浪道:“我姓刘,单名浪字。”那人说道:“你就是江湖上盛传放荡不羁随心所欲的浪子,听说过,听说过。”停了一停,道:“哦,想起来了,你是京师锦衣卫,公门中人。”话没完,猛然抽出腰间软剑,发疯似地狂足奔近,要置敌手死地而后快。
剑快人快,刘浪更快,也不知施展什么魔法,还未瞧清楚之前已夺过剑柄,冰凉凉的剑尖按在恶贼咽喉。刘浪惊诧地问:“你的暗器.轻功十分了得,十八般兵器却欠水准,你又是什么人?”那人也是爽快汉子,不喜欢躲躲藏藏,应道:“长春‘万恶淫’花追。”
好好好好好,一连说了五声,才道:“花追你骚扰乡民四处为恶,奸污少女,实在罪不可赦。今日我要替天行道,取你项上人头,以昭八方安抚百姓,服是不服?”花追听后,咬牙切齿地道:“有种的话就一刀两断,啰哩啰嗦什么,大爷若是皱一皱眉头,绝非英雄好汉!”你虽杀我,日后一定会带给你无穷无尽祸害,自然有人为我报仇雪恨,出手吧!”
刘浪冷哼,突然振臂运足真气,双手由掌变爪气势盖天,搭上淫贼双肩,只听见“咔嚓.咔嚓”数下,琵琶骨全数尽碎,一身武艺瞬息间毁于一旦。此刻的花追满脸豆大汗珠涔涔直下,不知是恚恨不平或是痛楚难当,喘喘说:“你,你,你......”刘浪道:“杀你,只是随便说说;本要行阉割刑法,我自身......自身深深体悟,想想太过惨绝人寰,日后怎样人道,所以不做;废你本领,免得再度害人不浅淫迹四海。”花追正反驳,枕骨被捱一记重拳,不省人事了。
一场恶斗,刘浪倦意横生,就随意寻了间最靠近的客栈投宿,一觉睡到天亮,起身后盥洗装梳,刮净令人触手发麻的胡髯,顿觉神光焕发,望一望古铜色镜面,映出一张英俊挺朗的面孔,心里喃喃自语,面对自己容颜好有几分神醉痴想。
良久,深呼了口气,缓缓移向窗棂边上,看着眼底川流不息的闹市,胡思乱想了一阵,痴呆伫立地,任那风儿吹乱飘飘披发。停久了,伸指揉捏眼圈,闭目养神一会,再睁眼时,被一小撮颇为引人注视的人群吸引,不由心底大为泄气。从街心信步一位逸群绝伦的少年,只见他器宇不凡英气逼人,举手投足间飘然隽逸,面貌好似再世潘安,当真有“此男只疑天上有,不想竟似在人间”的感觉。
刘浪赞道:“好一位旷世美男!”
这少年身旁伴着名娇小玲珑娴静姽婳的绝色美女,女子面颊晕红十分可人,妙目流盼东张西望,不时引来路人指指点点称羡。紧跟在后是听差婢女,三三两两地鱼贯进入客店。
过没多久,刘浪在房内理了装束完,推门出来径往楼底,然后命店小二端上最上等的酒菜吃了起来。恰好对面那桌正是俊男佳人。他饮空银樽酒水,正要提起瓷瓶来倒,但见少女明眸流转迫视,被这一瞧,顿觉不好意思,就不狂啜而是捧起饭慢嚼。
少年当作不知,仍旧谈笑风生,聊起风土人情名山胜地,说话时温文尔雅诙谐幽默,真是讨人喜欢。少女只是点头敷衍,一直说是是是。
对于周围的事.物.陌生食客,亮丽出众的靓哥靓妹,外面络绎不绝的人潮,刘浪一向漠然毫无兴趣,打听到这里是赣界九江立刻付了银子,快步闪出下榻处,消失在拥挤嘈杂的人群当中。
一个人喝酒那喝的是闷酒,孤身行己路同样沉闷无聊,却不失独自逍遥快活,天下阔大任我云游。
九江,临傍闻名遐迩的名胜——庐山。诗云:“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刘浪早有耳闻,这次路经宝地自然会怡游庐山四奇【山峰.瀑布.云雾.怪石】一遍,心念此处,情绪开朗许多,边行边哼闽南乡间小曲,一时亢奋过头,直至日出东方才觅一处荒山野庙休憩。
烂人烂眠,午时恶梦惊醒,之后辗转翻身几次甩弄蓬松乱发,过了极久这才勉强爬起,伸伸懒腰,拍拍肩上灰尘,抖擞精神的走出破庙。约莫一柱香功夫,终于找着处清澈见底的小湖,就弯腰蹲下,那静如铜面的湖水清晰倒映出披头狂发,乱中满带颓废神态。
远方鸟蹄,近处虫鸣,风声沙沙,水中游鱼吐泡声,这一切世上所有的声音。
它们!
它们仿佛都在叹息。
叹息什么?
清洗了一阵,只听得耳畔传来嗒嗒嗒马蹄音,刘浪旋身回望,看见两匹高大神骏的马儿正朝这里缓缓渐近,左首马背上不是陌生路客,正是客栈里照过面的风度翩翩少年,右首角色易新,似乎是位受过高等教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尤物。那张脸清新甜甜,给人一种十分舒服的感觉。帅气公子哥身边美女如林,实在不足为奇。
常言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刘浪冷漠瞟了数眼,慢慢低垂着头,目光呆滞地瞧着游来游去的鱼儿,不禁痴痴出神,那魂与魄不知道跑向哪儿去了。尽管不远处断断续续传来欢声笑语,他似雕塑石像般浑然不觉。
神骏双马俯首饮了些清水,很快风驰电掣东上,卷起黄沙滚滚久久不息。
生命旅客偶然擦身邂逅一两次,属于平常。可是一连四日下来,每次都能撞见风流倜傥俊少年,次次易换全新面孔.漂亮美眉,真是有点无巧不成书。这晚,刘浪刚刚打尖点菜,不多时紧随在后,少年领着一名容华绝代的美少女趋步入内他们俩手牵手神情亲昵深情缱绻,四目交织脉脉缠绵,好像一对热恋中的神仙眷侣。
这少女全身上下珠围翠绕妆饰华丽,风神秀异逸群绝伦,一看就知非富则贵。她出手相当阔绰,一进来点上数瓶上好名酒,张罗满桌美味佳肴——鲍鱼.鱼翅.熊胆.猴脑,奇珍异种应有尽有,顺便替二人预订最上等间。
连日连次一等一尤物晃闪脑海,刺激神经纤维,那些撩人神态迷情明眸,令人心猿意马想入非非。刘浪坐不住了,他的“病”又发作了,无法自控。
白日里他还勉勉强强算得上像个“人”样,夜幕低垂时,他就连鬼都不如了。
这样的日子,他已过过好几年了,好几年了。
从什么时侯开始的,从什么时侯继续的,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他本就是个活着混沌糊涂的人。
有时侯稀里糊涂的活着总比活着清醒要来的好一些,否则的话这世上怎地会有那许多人买醉。
所以刘浪又醉了,大醉,跌跌撞撞倒二步走三步地出门,随随便便寻了间娼馆,挑选名美色出众妓女鬼混淫乱。
发泄过后,如同严冬降临大雁南归般地循规蹈矩折返栖息地,此刻将近拂晓装饰精致的客房四周浓雾浮动昏昏蒙蒙,难显它的轮廓。脚刚店前,陡见一条人影如轻烟般疾掠,刘浪是什么人物,他目光锐利心思敏捷,一观就知怎么回事,暗叫不妙,马上点地一纵飘到上等房间绿瓦边,紧接着踢窗闯入,屋里黑鸦不明,仍清晰可见床榻上美少女平安躺卧,并没有恐怖骇人血案发生,这才如释重负呼出口气。
环视周遭,单缺英俊少年一人。室中少女好像给人点了昏睡穴纹丝不动。细察才知,佩戴珍珠翡翠.黄金白银不翼而飞。,一时心内微愠,拧身倒退,好像一支射飞弓弩笔直跳出窗外,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凭借折断树枝,留下蛛丝般的步履,不消一顿饭的时间,少年踪影已不是远在天涯,而是近在咫尺。刘浪忽然身形暴起,雄鹰展翅似地横空出世,直撞对方肩胛骨位,一翻身双手交叉酷立朝阳下。那少年按了按痛彻心扉的肩膀,忍住心头燃烧的怒火,一边揉捏一边正色道:“我是‘江南十俊’白寻,朋友,识时务者为俊杰,让让路。”
“江南十俊”在苏浙一带黑道上算是响噹噹的人物,由十名外表风神秀异美少年扯旗组帮,武林中人无论是谁听见名号都得畏惧三分。
白寻夜夜风流晚晚技巧,体力透支不愿与人相搏,因此一开场自报家门,让人知道自己绝非泛泛之辈,而是江南黑白两道上厉害角色。谁想没有吓阻挡路人,刘浪好像庙宇中一尊铜塑弥勒佛像,一动也不动。
白寻见了钢牙一咬顿施轻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发出七拳九掌十六腿,自以为一气呵成快捷身手一定击晕来人。哪里想到拳掌腿三方惊人攻势如同捶打棉絮里俱无反应,不由暗暗大骇,连忙晃退六步,定睁细瞧,除了令敌衣多出数个灰扑扑脚印,只是恍若无事,当下思忖:大白天见鬼,难道撞上个稻草浑人?
白寻喝道:“好汉,你尾随我多日,到底有什么企图,痛痛快快说出来。”见对方一言不发,不禁面有愠色,恶狠狠道:“看来本少爷今日不放血是不行了。”说完,抽出雪白锃亮匕首,弓身如猫蓄势待发。
刘浪一见不慌不忙扎下马桩,双臂一振运足全身真气,目大如勺默待来敌。白寻螳螂一掠,刀尖正面朝向肱骨.尺骨.桡骨.殴骨.膑骨.腓骨.跗骨.蹠骨.趾骨九处刺去,认位精准敏捷迅狠,只可惜刀痕划过,不见汩汩鲜血喷涌狂出。
这次惊悸比之前更多十倍,九刺难见奏效。刀锋再度弧弯,专取人体要害.关节部位,耳后穴.太阳穴.咽喉.胸部.肩关节.软肋.肘关节.阳谷.腕关节.合谷.指关节.膝关节.踝关节等等。
三十余刀过了,刀刀刺若铁石,眼前的人仍旧毫发不损,知道来者武功神鬼莫敌,于是旋身顿形收起尖刀,大声称赞:“好,好,好,好一手金钟罩.铁布衫外门硬功,真是令人钦佩钦佩。”思停一下,又道:“我技不如人,算是认栽了,这就给您老人家行礼磕头,赔罪了。”说后,趋步上前单膝要跪,骤然间从后腰摸出“三日催心粉”全力抛洒飘飞漫天。
“三日催心粉”毒性异常厉害,如若沾上一丝定会肌烂腐骨,三日之内得不到医治,就会毒气攻心断魂升天。
刘浪心中早有思量,揣测少年假惺惺屈服投降,内中肯定包藏祸心。因此当下三滥伎俩使出时,身法一闪轻飘飘避晃三丈外。于是气运丹田口中猛吹一股烈风,满天毒粉至前转后朝相反方向扑漫过去。
白寻深知毒物深浅,疯狂般似逃逸可遍及的范围。刘浪哪里肯善罢甘休,追上前发出晴天霹雳吼声:“吃我一掌!”掌法灵动飘逸迅捷如雷。白寻难以捉摸掌击何处且避无可避,只好恶狠狠拼死接下。僵持一会,顿觉敌人内功浑厚精湛无比,好像波涛汹涌无穷无尽,一波高过一波,一波强过一波,连绵不断地一发不可收拾。白寻怎能与之匹敌针锋相对,只听得砰然一响,身躯犹如断线风筝弹离十丈开外。
原来白寻被内力逼得快要窒息,只好撒手撤掌。这一击使他周身乏力萎顿在地,他心里清楚遭遇一位内外兼修的绝顶高手,再斗下去也是讨不到半分便宜,气喘如牛时,慢慢地从袖里掏出一件物团丢弃黄土上,道:“算了,算了,这里全部是数日所得黄金白银,你拿了吧。”
刘浪嘿地冷笑。念他纯粹只为骗色骗财,并没有干下大奸大恶的烈事,所以说道:“你走吧。”白寻心中有恨却并不显于颜容,只是淡淡道:“你是什么人,留个名,今天大恩大德一日不敢忘怀,日后定尽心竭力多十倍偿还。”刘浪道:“刘浪。”白寻接道:“你就是多年前替武林第一富豪龙乾坤报灭门之仇,手刃称霸宇内十黑客的浪子。哦……这么说来你是朝廷里的鹰犬。”说到最后,不知什么缘故,声调忽然微颤,六神不安起来。
过了一会,白寻恶言相向:“快快下手毙了我,不然的话江南十俊一定与你死缠活纠不眠不休!我兄弟遍布天下多如牛毛,迟早祸事找上你。”良久良久,看对方不动声色充耳不闻,也不废话转身放步灿晖下。
刘浪拾了包裹返回客店,把珍珠翡翠完璧归还失主,余银分批派发给了四处流浪的乞丐,草草了事。
无事一身轻,连办二件大快人心事情,心情舒畅悦愉,轻轻松松继续上路。不到一日将近风光无限的庐山。正走着,荒凉道上擦肩而过一位白发苍苍形容憔悴的樵夫,他双肩扛着数捆枯木柴,行动相当缓慢,对于路来路往的陌生过客,刘浪当没看见,大踏步流星赶前。
老汉打量了他几眼,行了二步摇了摇头顿觉不妥,立刻卸下沉重柴火,跑了过去挡住去路,喘声道:“大爷......这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刘浪听后呆呆一愣,思索了半天,口里只是不断念叨着“这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彷徨无助地伫立风中,任谁见了都会生恻隐之心。
老汉一边叫唤一边用力推拽,刘浪这才初醒,呆呆说:“老人家,为什么有怎么一问?”老汉缓缓说出:“你是外乡人有所不知,庐山方圆十里地本来安宁祥和。前二日山麓下突然来了位身材魁梧强人,只见他双手持斧凶神恶煞,武艺高强威风凛凛,真是十分了得。地方上的好汉们连同官府兵勇百余人,昨天前往追捕围剿,刚刚碰面一下,就被斫得落花流水,逃逸得无影无踪。”
完后,见他一脸呆头鹅相,笑了笑道:“喂,年青的朋友,吓傻了吧。我好言劝了,你还是改换原道,离开是非之地,留条小命图个平安,是明智的。”刘浪一听,说道:“我去见识一下。”话没完,卷尘去了。
走了半里路,果然烈日当空路正中央,粗糙岩石上坐着一名光头赤膊凶汉,两眼大如铜铃眦牙裂嘴,旁边正是放着一对锋利战斧。刘浪细观一会,发觉这人衣裳是藏边装束,五官也不像中原人物,心里有了思量,放开脚步徐徐渐近。那光头汉子看见来人,大吼道:“狗东西,鬼鬼祟祟做什么?快快给我死过来,放下金银珠宝留你一命。”口气跋扈嚣张,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刘浪走上前来,朗声道:“这位英雄好汉,传言江湖上能施展一手好斧法的成名人物不多,你不是我中土人氏,难道是塞外独行大盗‘火暴狂龙’战真?”那人道:“中原有句谚语:‘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既然认识老子威名显赫,乖巧点,脱卸贵重物品,老子就不为难了。”口吻大刺刺地,依旧蛮横放肆。
刘浪道:“在下有一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战真听得有些不耐烦,厉叱道:“啰哩啰嗦什么,手脚快点,慢了的话,小心脑袋搬家!”蹦下岩石,执着双斧要扑上来。刘浪道:“你不在塞外隐身养性规矩做人,却跑来千里迢迢庐山脚下撒野逞凶作奸犯科,实在大大不该。我要说的是,以一招为限搏倒你,从今往后不许你踏入中原半步。”说后,不知什么时侯早从腰背抽出锈迹斑斑狼牙棒。
战真听得睚眦怨视,嗷嗷怪叫:“夸下海口,恬不知耻。能够一招半式伤得了战爷的人还没出世呢。”说着,双斧虚晃一闪,运上十成十真力贯穿全身,“噌”地一声,躯体如同一团肉球直挺挺弹射敌手腹部。战斧虎虎生威强劲有力,倘若让它触碰一划,非得肠穿肚烂命赴黄泉。眼见危急时刻,也不知道刘浪使出什么古怪身法,腰肋微微一软呈弧形半座山,双手没有沾地,身子立变倾斜状。只闻刷刷两声,斧头高出肚皮寸许疾飞掠过。
刘浪沉喝一喊,蓦地拧身腾跃半空,旋转三百六十度迅捷如电,狂吼:“气盖泰山!”操着狼牙棒猛地下劈,这一下有若山洪狂暴雷霆万钧。战真避闪不及,只好回斧护体,双斧立举硬硬咬牙抵御。刘浪膂力过人,那“气盖泰山”全没技巧可言,力达千斤重,任凭怎样挡格也是招架不住的。
战真虎口立刻震出鲜血,斧头一分为二抛上云空不知踪影,霎时间整个人被压得直喘大气瘫软坐地,样子狼狈不堪。其实这一棒实是沉力中夹杂着阴柔内力,要不然以久经沙场.大小战役不下百次的独行大盗怎会如此不堪一击。
刘浪见了忍俊不禁,把狼牙棒扎入深土,左手飘脱一摆,袖内抖出一条仞长飞天绳索,游蛇吐信地左划右挑,三两下缚住地上双斧,动作潇洒飘逸既怪且疾。战真面对神乎其神的绳法,看得是目瞪口呆,暗暗纳闷对方又要施展什么奇特章法。
只见飞天绳索顷刻间戏耍得狂龙乱舞梨花缤纷,时而飞天刮地,时而左右云扫,时而前递后抡,真叫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战真正在呆若木鸡的时侯,忽觉脸颊冰凉凉。原来自己的兵器不知什么时间在面孔一抹,腮边长长的口子不觉流出殷红血液。
伤人绳斧溜来溜去一阵,猛然间离掌冲上九霄云外,见那刘浪中指.大拇指夹着霹雳弹电射长空,紧接着“轰隆轰隆”爆炸声起,将一对杀人无算神利斧刃炸得是四分五裂。
战真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无能为力,陡地脑海一闪,不由脱口而出:“你是京师浪子?”刘浪缄默。战真又道:“好像杂耍班里魔术师的戏法,神出鬼没变化万端,中间花样百出,恐怕天底下无出其右。”顿了一顿,道:“不错,就是你。好男儿不当差,你偏偏甘当一条摇尾乞怜的朝廷走狗。”
僵持一会,战真还是先开了口:“久闻浪子是爽快人物,痛痛快快来一刀,我决对不移寸步。”说得是斩钉截铁,颇有几分铮铮傲骨。刘浪微笑道:“今天毁斧戳脸留下一痕,是叫你千万不要嚣张蛮横欺我神州无人。仍旧那句老话,快快滚了不许涉足中原,不然的话下次遇见不会轻饶。”
战真一副血脸面目狰狞,实在恐怖骇人,只闻得他大怒道:“这回你不一刀杀了我,必定是一辈子的错。我道上党羽多如蝼蚁,来日一定叫你以血还血生不如死,才解我心头恨!”也不顾鲜血一滴滴落下,倔强甩开阔步去了。
刘浪踏足武林多年,早已经是惯经风雨,无惧飓风惊涛。只是这些天驯服的三人,说到最后都是丢了狠话,竟十分相似,难道三人全属硬派,不可开罪的大人物?正思量,突然从后背传来一种沧桑且老的声音:“大侠救我,大侠救我。”于是扭首回望,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苦言相劝的老樵夫。
那老者行到跟前,“噗通”一声跪地黄沙,口里不停念着:“救命,救命。”刘浪连忙道:“老人家,快快请起。”说完,搭手扶他起身,问道:“为什么行大礼,有话直言。”老樵夫听后泪流纵横,啜泣道:“我姓黄,家住庐山以北黄家村,膝下无儿无女。在三年前收留一名落难逃荒.与亲人失散的义女。道听途说鄱阳湖有座观音庵堂几个月前神仙下凡,占卜问卦极为灵验,顿时起了夙愿念头,偕同义女一起前往,希翼问清她父母同胞兄弟在哪。”
停顿一下,道:“乘舟途中,突闻船首有位身穿道家衣袍.蓄留山羊胡须有德道长正在传经授课,传说从山东崂山道场来的,具有通天彻地无所不至好能耐。当下挤过人群上前聆听,只见他长得眉清目秀一表人才,传起法来说得绘声绘色惟妙惟肖,博古通今深得真传,第一眼见了果然不是人间凡人,赢得众人连连喝彩。完后,我就趋步走近鞠上一躬说出原因。那道人了解来龙去脉,叫了小女过来,问明一些细末情节,正聊时也不知道什么时侯从袖口缓缓放出一缕缕似雾毒烟,我们万万没有想到对方会施毒计,双双中了邪道设下圈套,乖乖交出身上所有值钱的物品。那人不肯善罢甘休,又牵老汉回到家中将屋内金银全部递给了他。翌日,我这才如梦初醒,恍然大悟上了奸贼大当。钱财是身外之物,失去小事,可是搭上爱女生命,事就大了,寻寻觅觅月余音信全无,上苍眷怜她孑然一人,也不知这时她是生是死?”说着说着,不禁老泪纵横哭个不停。
刘浪抚慰了他一阵,柔声道:“黄老伯,不要伤心保重身子要紧。你知不知道那狗贼叫什么?平时住在哪里?”黄老汉答道:“我探听到了。狗道长单姓危,双名鲜我,平日扮相亦俗亦道,有时扮作世俗百姓,有时扮作富贵豪绅,有时扮作仪表堂堂得道道师,为人十分狡诈,行踪飘浮不定。”
刘浪听后目光闪动,沉默一会,峻然道:“黄老伯,不要悲伤免得损坏身子,我言出必行,这事我管定了。”紧接着详询老伯及义女姓氏.栖息地,交代几句,且目送了那张噙着泪水半信半疑.皱巴巴的老颜离去。
他明白千里眼.顺风耳就在左近,不假思索地从囊中探出一颗五颜六色的弹丸,随手一扬掷向云空,顷刻间哗然一响,炸开一副山势峥嵘的山水图案,这特殊标识,普天下只有他三人互知。
不出一顿饭的功夫,遥远山坳处疾弹出两条人影,那二人施展上乘轻功并驾齐驱,从豆小的黑点眨眼之间晃现,斗大魁梧躯体已是林立当场。见刘浪含笑潇洒伫立清风中,连忙双双抱拳一揖,道:“浪子急速召唤,不知为了什么事?”刘浪微微一笑,道:“木家兄弟睽违已久,近来好吗?”
左首一人年纪稍长,只见他双目炯炯有神精光闪烁,好似孙悟空火眼金睛,眉宇间深蕴博深睿智,这人就是武林中人人啧奇.千里善目“千里眼”木轻清。右首一人气宇轩昂神态肃穆,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只是耳比常人大了数寸,万里无障“顺风耳”木轻明就是这汉子。木氏双异既是亲兄亲弟血缘,且师出同门,两人都温文随意从不倔强,专探窥名将宿老的行踪来史,堪称绝代无双,放眼当世舍我其谁?
木氏双异齐声道:“谢谢,好,好。”刘浪寒暄几句后,马上将黄老伯家遭不测的事情说了一遍。木轻清.木轻明听完故事,一人道:“山东崂山道场?”一人道:“危鲜我?”都露出一脸茫然面色。
刘浪接着又道:“可能是小人物吧,没有听说,不足为奇。这恶贼危险狡猾行事隐密,擅放毒烟弄人十分可恨。我应诺人前忠人之事,务必严惩遏制,这次全要仰仗昆仲了。”
木轻明道:“客气了!这小人物在鄱阳湖做恶多日,必留线索。”木轻清顺口道:“名不见经传的无名辈!你尽管放上一百二十个心,擒拿小贼轻而易举,我们先走一步,照例飞鸽传书互递消息,你慢慢跟上就是。”说后,他二人眉目相挑,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刘浪喃喃自语:木家兄弟真是天底下绝无仅有.空前绝后的奇材异能。做事既良且捷,从未听说失过手。黄老伯微乎其微的一桩小事,对他们来说简直不费吹灰之力,指时可待。想到这里,面展灿烂笑容,眯眼处仿佛清晰可见樵夫父女俩劫后余生悲喜拥抱的欢乐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