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帐之中,沐琰躺在药池里,毒草与血液混合的腥味弥漫了整个屋子。
紫苏与白皓腕站在白帐外,看着一盆盆血水从药池端出,皆心如刀绞。白皓腕终于知道那片毒草田是为何而种了,浸泡在毒药池里,这是怎样的痛楚。
“他……为什么会这样?”白皓腕看向紫苏,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感觉心在颤抖。
紫苏收敛起往日的嬉笑,眼神凌厉,女人最了解女人,凭自己的感觉,眼前的这个女子对主子绝对是真心的。
“苍穹阁阁主从小就会被种上这云巅之毒。”
紫苏短短一句话便解释了沐琰的隐忍,她曾亲眼看见主子被他师父逼着种下这毒的样子,主子于她亦兄亦师,早已视之为相依为命的亲人。
紫苏告诉白皓腕这是主子第一次毒发,第五次毒发后,主子身上的云纹便会长到耳鼓,那时主子将会窒息而亡。
云巅之毒?白皓腕从未听过,她看过成百上千的医术,能医无数难症,受过医仙指点,此刻却对沐琰的毒毫无办法,她为何如此无用。只能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沐琰、沐琰……
许久,医仙从药池里走出,一脸倦容。白皓腕赶紧上前扶着医仙问道:“师父,他如何了?”
“老身已经尽力控制了他云纹的蔓延。”医仙这么多年潜心研究云巅之毒的解毒之法,却是只能延长毒发时间,她当年没能救下那个人,如今也救不了他徒弟,枉为医仙。
紫苏握紧了拳头问道:“下一次毒发是多久?”
“一个月后。”医仙回答道。
一个月,还剩四次毒发,那就是四个月,也就是说四个月后若没有解药,沐琰就会毒发身亡。
“师父,求求你,救救他!”白皓腕直接给医仙跪下,眼眶微红,她不想要他死,就算他不是好人,她也要他好好活着。
医仙无奈地叹了口气拉起她道:“腕儿,不是为师不救他,实属无能为力啊。”
不可能、不可能没有办法,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一定会有的。白皓腕摇摇头,拉着医仙的手道:“一定有的,师父,你告诉我,什么办法都可以。”
“如今之计,只有西域雪莲了,可这只是一个传说。”医仙告诉她。
传说西域雪莲,百年开花,百年结果,生长在极寒之地,别说见到,普通人恐怕连雪山都进不去。
“紫苏,给医仙和她女儿收拾一间干净的屋子,好好照顾她们。”
沐琰的声音从白帐里传来,声线微弱,想是经历了一番生死折磨。
“是,主子。医仙,这边请。”紫苏恭敬点头,转身走出的时候顺势把门关上了,眼中略含深意。
此刻屋中只剩下白皓腕和沐琰二人,周围还弥漫着淡淡的水雾。
“过来。”沐琰喊道。
白皓腕心事重重地走进去,见他身着纯白中衣,头发披散下来,脸上还残留着些微汗珠,颇有弱不禁风之感。
走到身前,沐琰缓缓抬起手摸着她泛红的眼眶道:“哭了?”
白皓腕伸开手轻轻抱住他,不说还好,一说眼泪就止不住流了出来:“你让我出去,就是怕我看见这样的场面吗?”
本就身着单衣,此刻软玉温香在怀,他沐琰又不是什么君子,摸摸她的头,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为什么不告诉我?”白皓腕抬头盯着他眼睛。
沐琰被这双浓得化不开的双眼看得很不自在,赶紧伸手遮住她:“没什么好说的。”
“什么没什么好说的!”白皓腕扯开他的手吼了一句:“你死了我怎么办!”
沐琰突然笑出声:“我死了,你还想殉情不成?”
白皓腕伸手搂住他脖子,眼神坚定道:“沐琰,你听清楚了,你要是死了,我就陪你去。”
这句誓言,执着又坚定,实实在在像一把利刃扎进了沐琰心里。
“傻瓜。”沐琰搂住她念出两个字,她是真的傻,“我没事儿了。”
苍穹阁中不论是明卫还是隐卫眼睛都直了,主上破天荒头一次在前院散步,还牵着一个姑娘。紫苏坐在房顶上看着主子和白皓腕,嘴角含笑,淡漠无情的主子终于有了一丝人气。
沐琰送白皓腕回房的路上,两人沉默不语,看似宁静,二人却各怀心思。
沐琰心中思绪甚多,还有四个月,他需得加快速度了,他的仇,他娘的仇,还有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白皓腕此厢想着西域雪莲的事情,还有医仙师父教她的救命针法,只有四个月了,他得活着,一定要让他活着……
“琴音参见主上。”
“画意参见主上。”
两个丫鬟老远就看见主上牵着姑娘,心下窃喜。
沐琰送她到房门口停下道:“早些休息。”
说完转身就要走,却被白皓腕拉住衣袖,回头疑惑地看着她。
“你、不留下么?”她只是想着多些时间陪着他。
沐琰嘴角往上扬起,低下头靠近她耳边:“腕儿这是主动相邀?”
“不是你想的那样……”白皓腕脸色微红。
“我想什么了?”沐琰继续看着她,见她害羞不语,揽过她肩膀就往房里走去。
琴音和画意对视一笑,聪明地关上了房门。
沐琰看了看周围,一张雕花大床,一面铜镜,简单的桌椅,似乎哪里不太对,转而说道:“明天叫他们给你送点女儿家的物饰。”
“我不缺,这样挺好。”只要你时常过来,这句话白皓腕没敢说出口。
沐琰横抱起她,就往床上走去,白皓腕惊呼出声:“你毒才缓解,这……”
“无妨,有力气。”沐琰放下她,宽衣躺下,伸出手把她揽在怀里。
白皓腕一手抵住他胸口,脑海中想起紫苏说的话,淡红色的云纹延伸到耳鼓便会窒息而亡。她心痛得把头埋进他胸口,口中含糊不清道:“痛吗?”
知道她在问什么,沐琰淡淡一句:“习惯了。”
此话一出,沐琰感觉一双小手紧紧扣在自己的腰间,仿佛下一瞬间他就要消失一样,失声打趣道:“腕儿,你再这样我可不能保证不做什么。”
白皓腕赶紧缩回手,紧张地看着他,却见他复抱住自己说道:“睡吧。”
睡吧,明天的太阳依旧会升起,哪怕照耀的不是你。
琴音和画意一大清早就在门外徘徊,两个人挤眉弄眼许久。
琴音:主子还在姑娘房间?
画意:反正没见到主子出来。
琴音:我们要进去伺候姑娘起身吗?
画意:我可不敢。
……
“你们打盆热水进来。”
里面传出沐琰的声音,门外的两个丫鬟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回答道:“是,主子。”
琴音和画意端着热水进门的时候,便看到主子拿着梳子站在姑娘身后给姑娘梳头的美好场景。
“沐琰!”白皓腕看着镜子里发髻歪斜一边,大胆地喊出了声,“你不是说你会梳?”
沐琰淡定地放下梳子,谁知道就一把梳子比耍剑还难,嘴里却不承认:“以后总会梳好。”
以后?他是说以后还给她梳头吗?白皓腕抿嘴笑了笑,沐琰看到她笑容,心间滑过一丝暖流,谁曾想,以后他却很少见过她笑了。
“琴音,你来。”沐琰丝毫不尴尬。
琴音听到主子在唤自己,赶紧上前领过梳子,继而给姑娘重新梳发起来。心里想着:主子可真疼爱姑娘,说不定不久便是阁主夫人了。
天空破晓,冬日的阳光如同美酒,带着醉意洒向各处。阳光微暖,与君识;时光荏苒,与君同;繁华落幕,与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