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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打铁花

追星星的少年 是咕嘟呀 2241 2025-06-18 00:42

  距离碧水湾九里路的卢沟寨有个专打铁花的老爷子。且镇上每年都有一个盛会,打铁花实在美丽,年年都有这个表演。

  夜色如墨,城隍庙前却亮如白昼。

  老张头赤着膀子,将铁勺浸入熔炉,舀起一瓢金红的铁水。那铁水在他手中颤颤巍巍,像一轮欲坠的夕阳。周围人群屏息,只见他猛一甩臂,铁水凌空飞起,另一手执板奋力一击——

  “啪!“

  千点星火迸裂,如银河倾泻,似红梅骤放。铁水在空中炸开,化作漫天金雨,又似千万只萤火虫同时振翅,照亮了每一张仰起的脸。孩童的惊呼声还未落地,第二瓢铁水已腾空而起,这次划出一道更长的弧线,在最高处轰然绽放,宛如古树盘根错节的枝桠瞬间燃透整片夜空。

  滚烫的铁星坠向地面,老张头踩着鼓点腾挪转圜,草鞋底擦着火星掠过青石板。有几点溅在他古铜色的脊背上,烫出细小的白烟,他却浑不在意,反将手中的铁勺舞得更急。最后一击,他弓步沉腰,铁水竟呈扇形泼洒开来,恍若凤凰展翅,翎羽所过之处,夜空被灼出无数透亮的窟窿。

  铁花落尽时,地上星星点点都是未熄的红芒。老张头抹了把胡须上的汗珠,熔炉映得他瞳孔里仍有火在烧。看客们这才发觉,方才那场璀璨的暴雨里,每一滴火花都在下坠时完成了绽放与凋零的一生。

  男孩女孩们仰着脸,瞳孔里跳动着细碎的金芒。铁花在夜空中炸开的瞬间,他们的惊叹还未来得及出口,就被映亮的脸颊已替他们诉说了一切。

  最小的那个女孩踮着脚尖,手指不自觉地伸向天空,仿佛想要接住坠落的火星。可那璀璨的光点还未触及她的掌心,便已熄灭,只余一缕细烟消散在风里。她“呀”了一声,却并不失望,反而眼睛更亮,像是自己也成了那稍纵即逝的火花里的一部分。

  旁边的少年屏住呼吸,铁花每一次绽放,他的睫毛就轻轻颤动一下。那光芒太盛,几乎灼痛他的眼睛,可他却舍不得眨眼,生怕错过任何一瞬的绚烂。他想起阿爷说过,打铁花的匠人,是用血肉之躯与烈火共舞,稍有不慎,便是灼伤。可此刻,他只觉得那飞溅的铁水像是一场决绝的流星雨——明知短暂,却偏要燃烧到最后一刻。

  铁花落尽,夜空重归寂静。孩子们仍仰着头,仿佛那璀璨的痕迹仍烙印在视网膜上,久久不散。直到老匠人收起铁勺,炉火渐暗,他们才如梦初醒,互相看着对方被火光映红的脸,忽然都笑了起来。

  今年的打铁花依旧热闹。

  星星还是喜欢踮着脚去够那些坠落的火星,许安煵照例紧张得不敢眨眼,张明程笑得最大声,嚷嚷着明年要跟老张头学这门手艺。人群里的笑声和往年一样烫人,铁花炸开的瞬间,还是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哇——“。

  只是少了一个人。

  那个总会把最小的孩子扛在肩头的邻家哥哥没来。他去年站的位置空着,被其他看热闹的人填上了,没人觉得不对。只有星星第三次回头张望时,许安煵突然红了眼眶——往年这时候,总有一双温暖的手及时捂住他们的耳朵,在铁水炸响的前一刻。

  老张头的最后一瓢铁水甩得特别高,金红的流星划过夜空时,许安煵恍惚看见看台角落有个熟悉的影子。可定睛看去,只有一件靛蓝布衫挂在竹竿上,被夜风吹得轻轻摇晃,像极了某人总爱穿的那件旧衣裳。

  铁花落尽后,星星在青石板上发现用油纸包着的糖葫芦,用油纸包得严密。她记得这是陶家哥哥经常做的事情,可四下张望,只有未熄的铁屑在黑暗里明明灭灭,像谁温柔的眼睛。

  可人群之外,有个少年独自站在阴影里。他的目光越过欢笑的孩子们,落在匠人汗湿的脊背和烫伤的旧痕上。他想走近,却又退回半步,最终只是攥紧了拳头,转身离去。

  夜风吹散最后一缕铁腥气,没人注意到他的缺席。

  人群散去后的城隍庙前,满地碎红。男孩站在熄灭的铁炉旁,指尖轻轻擦过炉壁,沾了一手斑驳的炭灰。

  他回来了。

  空气中还浮动着灼热的铁腥味,青石板上散落着未燃尽的纸屑,几个小孩正蹲在地上,用树枝拨弄冷却的铁渣,发出遗憾的叹息。男孩望着他们,想起去年这时,自己也是这样蹲着,和那人争抢最后一点发亮的余烬,手背被烫出个水泡也不觉得疼。

  卖糖画的老人正在收摊,瞥见他,动作顿了顿。“刚结束,“老人说,“明年再来吧。“

  男孩点点头,从兜里摸出个铁皮盒子。里面躺着几颗去年捡的铁花碎屑,早已失去温度。他倒出一颗放在掌心,对着月光看了看——灰扑扑的,和普通石子没什么两样。

  男孩忽然想起去年今夜,他们三个人蹲在这里数铁渣,许安煵非说捡到最亮那颗能许愿,星星笑他迷信,却偷偷把最红的一块藏进了荷包。

  “明年还来吗?“当时许安煵这样问。

  夜风掠过男孩空荡荡的袖管。他摊开掌心,那颗铁屑已经冷了,可月光落下来时,竟又泛起一层极淡的鎏金色。远处新搭的戏台正在试灯,一串红灯笼次第亮起,将满地残烬照得忽明忽暗,仿佛那些死去的火花又短暂地活了过来。

  火车鸣笛穿透夜色。男孩把铁屑放进铁盒,里面还躺着去年捡的几颗。盒盖合上的刹那,戏台突然传来“嘭“的试烟花声——却是一朵金红牡丹绽放在夜幕里,照亮了他回家的路。

  (铁盒里的碎屑会越来越多,总有一天,能拼凑出一轮完整的太阳。)

  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他合上盖子,把盒子放回心口的位置。夜风掠过空荡荡的广场,卷起一地铁屑,像一场迟到的、微型的流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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