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以后，我的货物进出卡里马塔诸岛需要免税，你对其他人收税、收多少都需要征得我的同意。”

　　刘季起身，主动伸出饱含诚意的手。

　　胖贵人迟疑了。

　　税收，是王权的核心力量之一。

　　放弃了税收的王权，是不完整的。

　　哪怕是只放弃了其中的一小部分，也是不完整的，就像那个不完整、不纯洁的贱人。

　　可如果不答应，选择和荷兰人合作，或者是其他伊斯兰君主合作，只怕连剩下分封权、军队、外交等等全部都会丧失，头上还得多一个大君主。

　　是成为不完整的王？

　　还是成为流亡海外的王？

　　或是低人一等的王？

　　刘季看出了胖贵人的迟疑，向李文使了一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循循善诱道：“贵人，如果您觉得不合适，可以对外宣称是我们达成了合作，免税是您对上将的喜爱和特别恩宠。”

　　“这样，你不失面子，我们不失里子。”

　　“而且你应该这样想，你对我们免税，我们就能买更多的矿，把更多货卖到你的岛上，这绝对能改善你的生活条件，甚至让你过上堪比亚齐苏丹的奢华生活。”

　　胖贵人瞬间放大的瞳孔中多了些光彩。

　　亚齐苏丹，伊斯坎达尔·慕达，征服了米南加保、霹雳、彭亨和柔佛帝国。若非荷兰人干涉，现在苏门答腊岛残余的势力，占碑、巨港、英德蜡奇利、监蓖、硕坡，都将臣服于他的权威。

　　而且，他控制了北苏门答腊的胡椒生意，坐拥米南加保金矿，是马来半岛和苏门答腊岛最富富有之人。

　　其威势和富贵，无不令人羡慕。

　　能像伊斯坎达尔那样混出一番名堂，就算只有一半的一样，那也值了。

　　但是给坤甸免税，无疑是会大幅度削减自己能获得的税收，怎么可能增加财富呢？

　　想不明白。

　　见其还是迟疑，刘季给了个提示。

　　“你算算，我们每年买你多少矿，正常交税时你能获得多少钱。”

　　“然后再算算，如果我们多买一倍矿，不交税时你能获得多少钱。”

　　“还有我们只是希望你不对我们收税，没说不让你对你的臣属和矿主们收税。”

　　胖贵人掐指一算。

　　岛上的诸多铁矿场超过一半都是他自己的，剩下的是宫廷内各家族的，而铁矿的税收只有8%。

　　那么结果就是……

　　就是……

　　好吧，算不明白。

　　但这个问题有别的解法。

　　当前的情况下，收入的大头来源于自家矿场的产出。

　　如果坤甸的购买量翻了一倍，那么收入自然会大幅度提升。

　　正常人都能得到这一结论。

　　同时，因为自己的矿是免税的，价格可以更低。其他矿主的矿需要承担出口税，价格自然高，压价就会不赚钱，但不压价就很难卖出去。这样一来，矿主们的矿就会失去竞争力，就会滞销，间接削弱了他们和他们背后的官僚势力，从而强化统治。

　　至于矿工。

　　能为君王的财富双倍努力，是他们修来的福气。稍稍给他们增加一半的薪水，就会让他们感激涕零，称呼自己为圣君。

　　一举多得。

　　是个好主意呀。

　　不知不觉间，胖贵人心里开始接受这份协议。

　　但总觉得刘季在这其中获利更多，这让他有些不是滋味，便提出一个要求。

　　“你需要维护我和我的子孙在卡里马塔的统治，帮助我对付我的敌人，还得让我在战争结束前，留在这里。”

　　刘季冷笑一声，收回了手：“你是想让我给你当免费打手？”

　　“你不用解释。”

　　“你好好配合，等打败荷兰人之后，我会对外声明，保护你在卡里马塔的统治，反对第三方势力入侵你的岛。”

　　胖贵人显然不愿意接受，硬着头皮抗辩着：“那如果是你和你的子孙，或者是我的人民，反对我，该怎么办？”

　　“我反对你，你觉得你能活到今天？至于我的子孙，你觉得我死了以后，他们还会一直听我的话？”刘季眉毛竖起，“别天真了！”

　　“还有你的人民反对你也需要我帮忙，你是在开玩笑吗，连他们都搞不定，你得是多废物？”

　　“你觉得我会和一个废物合作？”

　　胖贵人自然不肯承认自己是废物，支支吾吾的说着：“那我呢，能留在这里吗？”

　　刘季摇摇头，淡淡地说：“只有回去，你才能发挥最大的价值。”

　　“但你可以选择把你最喜欢的一个儿子留下，以防万一。”

　　“不用担心，我可以保证，战争一结束，就会让他回去。”

　　“如果在这期间，你被杀了或是被篡位了，我会带兵杀过去，重新扶持你或你的宠爱儿子。”

　　胖贵人来之前便预料到这种可能，此时并不惊讶，刘季眼中的坚定更是直接抹杀了他‘让他留下，让儿子回去’的想法。

　　他深吸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你就不担心我真的投靠荷兰人，全力帮助他们对付你？”

　　刘季拍手称赞。

　　“你很聪明，没有乱说一通不切实际的暗中合作来阴荷兰的计划。”

　　“不过，我要需要就是你回去，好好和荷兰人合作。”

　　“毕竟你来过我这里了，他们会知道的，所以你越是合作，他们就越是会担心有诈。”

　　“可因为你过于配合，荷兰人也找不到理由拿你开刀，只能分出一部分精力和兵力戒备你。”

　　话说到这份上。

　　胖贵人已经明白了。

　　不是荷兰人杀他需要理由，而是荷兰人得做给盟友们看，否则杀了他，人人自危，荷兰人的联盟不攻自破，士气溃散，辛苦筹备的战争只能草草收场。

　　所以谨慎些，他就能活下去。

　　而刘季，显然不在乎他和荷兰人的合作。这也算是给他一份战后免被清算的保证。

　　“可是我怎么从你这里离开，总得有个充足的理由吧？”胖贵人抛出了最后的问题。

　　“这个好办，你先吃，想吃什么直接说，我安排人给你做，等你吃完了，就知道了。”刘季将马来语的菜单推到贵人面前，然后转头向李文低声交代几句。

　　“你最喜欢的儿子，是那个和你长得一样的胖小子吧？”

　　胖贵人正在专心研究菜单，只是随意的点头嗯了一下，等他意识到要发生的什么的时候，连忙喊了一声：“对他轻点，他还只是个孩子。”

　　可李文已经离开了包房。

　　一道道美味被端上桌来。

　　但胖贵人似乎心情不佳，竟然意外用起了餐具，每道菜也都只浅尝几口。

　　反倒是酒水，在两人觥筹交错间，消失的飞快。

　　第二瓶葡萄酒刚喝完，走廊里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

　　紧接着，便是各种海岛味十足的大声质问、呵斥和辱骂。

　　很快，走廊里响起了孩子和女人的哭声。

　　刘季放下酒杯，检查一下刚签好的协议书还在，擦了擦嘴，问道：“吃的还算满意吗？”

　　“且慢，等我整理仪容。”胖贵人擦干净嘴巴，又专门挪开待会可能会磕碰到自己的椅子，“好了，轻点，我也怕疼。”

　　“这个不痛的。”刘季起身，在胖贵人疑惑的瞬间，一把抓住其左臂，一个过肩摔，将其砸到地上。

　　可惜计算失误，没有直接把胖子丢到门外。

　　好在胖子机敏，边往外爬，边大声喊着：“刘季，你欺人太盛，我和你势不两立。”

　　走廊外。

　　被坤甸士兵控制的卡里马塔众贵族恰好看到这一幕，随即又听到房间内的暴喝。

　　“滚，滚出我的地盘。”

　　卡里马塔众人还没搞清状况，就听到身为临时指挥官的瘦猴开始下令驱赶他们。

　　而楼下。

　　卡里马塔岛的士兵们纷纷被缴了械，双手抱着头，往码头去。

　　没多久，卡里马塔岛的众贵族和胖贵人也赶到船上，而且他们的金银首饰被剥了个干净。

　　船上原本的两门6磅青铜炮，已经不见踪影。

　　贵族们彻底傻了眼。

　　明明上一刻还被热情招待，享受东方美食。

　　现在，饭还没吃好，酒还没喝尽兴，不仅被驱逐，还被没收了财物，连王子也被抓走了。

　　雨季的天空都没有这么说变就变。

　　唯一知情的贵人眼中火焰喷薄，厉声大骂着刘季的恬不知耻和无情无义。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触他的眉头，更不敢问刚才他为什么会被摔到地上。

　　他们唯一知道的就只有，坤甸和卡里马塔的关系彻底完了。

　　而且是当着两方众多臣民的面，完蛋了。

　　卡里马塔两艘船来时有多激动，离开时就有多落寞。

　　远离港口后，巴郎号传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呐喊。

　　“我的宝刀，我的瓷器，强盗呀，连我的丝绸桌布都抢走了。”

　　“刘季，老子和你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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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坤甸一方临时加班的水手和士兵们十分开心。

　　因为上将已经传下话来，这次所有的劫掠品会兑换成银币，全部下发。

　　凑个热闹就能赚钱，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事了。

　　瘦猴前来向刘季复命时，顺带说了大哥一家在三发的情况，然后立刻返回船厂。

　　他再不快点赶过去，其他船长，特别是输不起的葛老六，非把他们丑陋的名字刻在船上不可，到时他的船就不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