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东印度公司，公司印度群岛殖民政府自11年前设立于雅加达，位于西爪哇的沿海地区。

　　雅加达，是东印度公司设立总督府的三个选择之一，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次好的，但是当时唯一能立足之地。

　　以雅加达为东印度群岛核心，凭借公司的强大舰队，11年来，马六甲（柔佛）没落了，万丹不再兴隆，商船被迫来到雅加达贸易。

　　尽管2年前的战争中，雅加达市区被摧毁，但公司终于独占此地，在2年内将它建设成为东印度最繁华的城市。

　　为了纪念这伟大的胜利，公司特别将荷兰人祖先巴达维亚族的名称，赋予这座城市。

　　巴达维亚城。

　　在东印度，所有的苏丹、邦格兰、贵人、苏苏胡南、阿迪巴迪、甫巴迪等等统治者，都只能选择和巴达维亚合作，或者承受打压。

　　所有的商船，无论是属于华人、印度人、望加锡人、孟加拉人，都要前往巴达维亚贸易。

　　新的秩序在东印度群岛建立。

　　巴达维亚得到了史无前例的成功。

　　城内被建起四座城堡，两两相对，安装了大量的火炮，防备精良。不论来的是万丹，还是马打蓝，抑或是从欧洲来的竞争对手，都会被轻易击退。而且，还能向东印度群岛所有地方的人们，宣示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伟大和强权。

　　同时，巴达维亚也为欧洲市场带去了数不尽的胡椒、财富，让每位投资者赚的盆满钵满。

　　荷兰东印度公司成了有史以来，最强大、最暴利的商业团体。

　　荷属东印度公司的成就伟大有目共睹。

　　促成这一切的总督，让·皮特斯佐恩·科恩，更是被荷兰议会和国民誉为国家的英雄。

　　当然，和所有伟大的成功一样，巴达维亚和科恩的成功之后同样出现了一个污点，一个已经发展成为无法忽视的阴影。

　　刘季。

　　因为委员会预判失误，以为刘季会像其他那些知名海盗那样，昙花一现后迅速消失，而且当时东印度公司急于扩张生意，不想和他继续纠缠，才签下了停战协议。

　　这才给了刘季在坤甸和平发展、做大的机会。

　　哪怕是现在，总督府内的先生们仍旧无法相信，真的有人能在雨林中开辟出一片繁荣的土地，尽管事实就在眼前。

　　毕竟马辰、苏卡达纳、三发这些存在了百年以上势力也是事实，但它们的发展程度也就比非洲的土著部落强了一点。它们的情况，才是雨林地区中的发展常态。

　　但无论如何，刘季和坤甸异常迅猛的发展，已经严重威胁到巴达维亚，威胁到了东印度公司和荷兰的利益。

　　好在停战协议将至。

　　这一切即将改变。

　　殖民政府最高权力机构，总督和东印度群岛委员会，已经有了对策。

　　“先生们，为了上帝的荣耀，为了我们国家的繁荣，如果各位希望取得伟大卓著的功绩，我们别无选择。”

　　巴达维亚总督，让·皮特斯佐恩·科恩，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握紧的拳头重重砸在海图上坤甸的位置。

　　“唯有战争！”

　　“铲除毒蛇，踏平坤甸！”

　　自打科恩成为总督以来，委员会6位成员相互平等的地位就已经被打破。

　　特别是在军事委员，科耐里斯·莱尔森，彻底倒向科恩之后，委员会已经名存实亡，成了科恩的一言堂。

　　委员们能做的就有只有服从和执行。

　　这次也一样，全票通过了战争计划。

　　莱尔森崇拜的看着科恩：“总督阁下，我们已经召回了东印度海域的18艘战船，9艘单桅帆船，船厂里新造的6艘火船随时奔赴战场。”

　　“英国人愿意派出2艘战船支援我们，法国人仅有的1艘战舰也会参战。”

　　“亚齐苏丹会派出10艘船。”

　　“我们征集海员3000余人，陆军士兵2200余人，亚齐援军600人，欧洲雇佣军230人。”

　　众委员无不自豪。

　　尽管坤甸改装后的大战船更多、火炮数量更多，但战争如果只看这些，西班牙的无敌舰队在面对仅有8艘500吨以上战舰的英国海军时，也不会一败涂地了。

　　而且，战争更重要的是人员素养、指挥官的能力、以及战斗决心和潜力。

　　委员们自信，这些方面东印度公司都毫无疑问的碾压坤甸。

　　科恩点头确认，然后看向了薄记委员。

　　薄记委员早有准备，立刻汇报：“阁下，三发、苏卡达纳都已经同意我们的联盟要求，马辰、望加锡表示中立，卡里马塔尚未回复。”

　　话音刚落，会议室大门被敲响。

　　信使送来了一个好消息。

　　坤甸拒绝庇佑卡里马塔，后者使者已经到达巴达维亚，请求加入同盟，但需要在胜利后，归还坤甸劫掠贵人的财产和继承人。

　　至此，坤甸南西北三面已经被包围，东面是无尽雨林和大山。

　　坤甸包围网建成。

　　但科恩丝毫没有感到计策成功后的轻松和愉悦。

　　和刘季一样，他也不觉得卡里马塔统治者的态度有什么重要性，即便胖贵人不同意，荷兰的战舰也一样会停在卡里马塔的港口内。

　　反倒是刘季对卡里马塔的拒绝，让他觉得刘季过于骄狂，根本不把包围网放在眼中。

　　于是，那个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再次出现，他问道：

　　“指挥官阁下，以你的专业来看，三发和苏卡达纳的军队是否有可能穿过雨林，偷袭坤甸后方。”

　　莱尔森看着他，双眉皱成山川。

　　如果能出现在坤甸后方背刺，以坤甸捉襟见肘的兵力，肯定无法同时应付三面甚至四面的联合攻击。

　　但坤甸的东南北三面都是雨林。

　　雨林内，湿，热，蚊虫猛兽多，身处其中无时无刻不被疾病和死亡所威胁。

　　更重要的是还容易迷路。

　　三发和苏卡达纳离直线距离超过200里，以雨林的地形，不迷路的情况，能在两周内抵达目的都算是训练有素的精锐部队。

　　脑海中，三发和苏卡达纳士兵的形象显现，别说精锐，说专业士兵都是抬举他们。

　　可他更了解科恩，清楚后者并非不知兵之人，能如此提问，定是有其他考量。

　　再三思索后，莱尔森回答：“如果能找到达雅克人，那些人习惯生活在雨林深处，有他们带路，并做好充足的准备，三发和苏卡达纳的军队或许能完成您的期待。”

　　“就怕他们的苏丹不同意他们的士兵牺牲。”

　　司法委员张了张嘴，最后默默闭上。

　　军事不该建立在‘可能’的基础上，更不应该拿士兵的生命来冒险，但是别人的士兵的话，或许也不是不行。

　　总干事、船务委员和薄记员不善军事，明智的选择沉默。

　　最终的选择还是回到科恩身上，他仔细看了看地图。

　　可惜地图上的婆罗洲，最详细的只有海岸线和河口位置，在雨林的部分只呈现出供人遐想的空白。

　　“派人通知他们，立刻做好从雨林进攻的准备，战后坤甸的土地和人口都是他们的。”科恩拍板做出决定。

　　“阁下，如果土地和人口都给了他们，那我们的战利品是什么，众所周知，那窃贼已经欠了60万两的债，比罗斯人还穷。”总干事提醒道，“没有战利品的战争，士兵是没有战斗力的。”

　　科恩连连摆手，摇头道：“要以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坤甸灭亡，我们的市场份额将进一步扩大，稍微拿出百分之一，就够士兵们数年的收入。”

　　“给他们说清楚，他们会比在女人身上时还要兴奋。”

　　“至于那些土地，没了刘季不计成本的砸钱，早晚会被森林吞没，我们不能将投资人的财产浪费在那种地方，也没必要。”

　　总干事表示接受。

　　如果森林好开发，东印度公司当时也犯不着和万丹开战，就为了拿下雅加达。

　　而挪用公司的财产，也算不上犯罪。

　　因为远洋贸易的危险和运输损耗，董事会给了15%的损耗额，在这范围内的，都是巴达维亚可支配的部分，也是可以上下其手不用担心被发现的部分。

　　有一个问题有了解决方法，胜利的天平在向东印度公司倾斜。

　　会议室中压抑的气氛稍稍减弱。

　　“先生们。”科恩再次挑起话题，“刘季送往香料群岛的武器，各位怎么看？”

　　一直没有表现的船务委员抢先回答：“我觉得不用担心，所有的海岛我们都确认过了，超过一半的武器被岛民酋长没收。”

　　“然后，那些贪婪的酋长又以极低的价格，将刀、剑、长矛卖给了我们留守的士兵，或者该死的望加锡走私犯。”

　　“而且，每个岛屿都有我们的要塞和至少20个士兵，那些岛民绝对无法攻破。”

　　“等战事结束，再派军队清除那些闹事者，重新换一批听话的奴隶，爪哇人、巴厘人、华人等等，只要会采香料都可以。”

　　“但是有一个问题——”

　　声音戛然而止。

　　没有明说，但委员们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

　　东印度公司最高董事会，远在荷兰本地的十七先生，是否批准了对坤甸的作战计划？

　　如果没有批准，该怎么办？

　　“所有的瑕疵将被遮掩在胜利的荣光下。”科恩再次独断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