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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路和绊脚石

  雨季时节。

  天说变就变。

  清早时,还万里无云,不到午饭时间,已经阴雨蒙蒙。

  刘季紧赶慢赶来到码头,看到了大哥一家,刘伯、王蕙、已经剪了短发的刘炎,正在和亲人朋友们一一道别。

  他们带的行李不多,各自背着一个包袱和一把利刃,以及两把火绳枪。

  大哥的小女儿,刘炣,尚不知情,还在学校里读书。

  刘季站在远处,看着大哥一家登上葡萄牙人的船后,先一步离开。

  “老四,真的必须这样吗,值得吗?”葛老六在身后问道。

  刘季没有低着头,掩盖脸上的苦涩:“值得?怎么可能值得?他是我的血亲兄弟,是我大哥,和我的侄子,即便我有一万个理由,也不值得让他们离开。”

  葛老六诧异的停下脚步,紧接着便是一喜:“那你一句话,他们就可以留下来的,我现在就能去拦住他们。”

  刘季再回头时,脸上的纠结和苦涩已经被坚定取代。

  “从来没有什么事是值得的。”

  “姐夫富贵战死了,三哥失踪了,让他们的妻和子天天沉寂在失去的痛苦中,怎么可能算值得。”

  “我们杀了无数人,双手染血,就为了狗屁的明天,怎么可能值得。”

  “但我们有的选吗?”

  “你15岁时,还天天在荷兰人的船上洗甲板,就为了用他们剩下的泔水填饱肚子,是你不想吃好的吗?”

  往事一幕幕浮现,葛老六下意识的摇头。

  怎么可能为了一顿泔水,会愿意像狗一样活着。

  但当时摆在面前的就只有,接受,或者饿死。

  有的选吗?

  没有。

  直到眼前这个,比他还小了5岁的小屁孩,出现在当时还不叫黄天号的荷兰船上,人生才出现了第三种可能。

  那种热血澎湃,终于要成为人的激动心情,至今仍然在沸腾。

  所以当时明知道很可能会死,才义无反顾的跟随。

  有的选吗?

  没有。

  既然没得远,还谈什么值得不值得。

  以前只有一条路,现在也只有一条路。

  “嗯,我明白了。”葛老六重重点头。

  “明白了什么?”追上来的商人吴贵突然问道,“是要帮我找要回生丝吗?”

  “生丝,怎么还有生丝,你一开始怎么不说清楚,令尊的,你这不是浪费时间吗?”葛老六一把抓住吴贵的衣领,右拳紧握,却始终没有打下去。

  吴贵鼓起的勇气被凶神恶煞击溃,低着头,不敢说话。

  没有出声,但已经做了回答。

  “是怕我们知道后,也会抢他的生丝。”刘季淡淡的说,“但是你错了,我向来遵守规矩,特别是我自己制定的规矩。”

  “说吧,多少生丝?”

  刘季微微点头,葛老六放开了商人。

  吴贵立刻溜到刘季身侧,离葛老六远远的,点头哈腰,好不恭敬。

  “大人呐,小的吴贵,真的不知道是您当面,才说了那些冒失话。”

  “如果您能帮小的,把那532担生丝要回来,小的愿意送一,不,送三分之一给您,以后还都只来您这里卖生丝。”

  生丝贸易好呀,刘季心想,532担生丝就是差不多32吨,三分之一的量在广州进口价也有14000多两。

  即便在南洋的售价不比日本或欧洲,这三分之一的生丝也能值个21000多两白银。

  真是个好买卖。

  如此看来,这吴贵的家族在大明也是有些门道的。

  “我可是你们朝廷说的反贼,你敢和我做生意,就不怕你背后的大人物保不住你?”刘季反问道。

  一听谈到背景,吴贵立马有了精神,拍着胸腹保证。

  “大人您放心,上至内阁辅政大臣、内廷大太监,下至织造局、市舶司、民间桑农,我家都有可靠关系。”

  “即便您真的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被朝廷通缉,也没关系的,大人物会帮我们遮掩的。”

  刘季没有追问吴家背后的大人物有哪些,而是问道:“为什么不把生丝卖到日本去,来这里卖给洋人,价格会被压低的。”

  “在这里,总比我们在广州直接卖给佛郎机人的80两高。”吴贵看看左右,手掩着嘴巴,低声说,“去日本的航线上有李旦和颜思齐一伙,他们很不讲究,要的钱太多,不如您厚道仁慈,才想着来南洋碰碰运气。”

  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说自己仁慈,刘季忍不住轻笑。

  “好了,我知道了,你暂时在这里找个地方等两周,或者去别的地方贸易,两周后,我会派船给你要回生丝。”

  “至于你说的和我合伙做生丝贸易免谈,如果你是个南洋本地人,你背后的人也是南洋本地人,我会很高兴,也会鼓励你们榨干你们的同胞,也乐的和你们做生意。”

  “可惜你们是大明来的,你背后的那些人是我要清除的对象,是我要铲除的绊脚石,没有道理帮他们的钱包更鼓。”

  “不过,你不用担心,你只是个不守规矩又爱钻空子的商人,你在我的地盘犯法前,我都不会对付你怎么样的。”

  吴贵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结果,有些不知所措,一着急便说:“如果您知道生丝贸易的利润,一定不会这样想的。”

  刘季迈开步子,继续往家里走。

  “我知道,但我现在没空搞生丝贸易。”

  “等我有了功夫,我会去大明拿的,那些大明皇帝和贪官污吏设置的藩篱挡不住我的,你们这些钻钱眼里的商人耍的小手段更挡不住我。”

  “我不需要他们,也不需要你。”

  “趁我杀向大明之前,改头换面当个守法规矩的良民吧。”

  葛老六阴森森的笑了一声:“老滑头,你的基本盘是你背后那些所谓大人,我们的基本盘是那些种地的、养蚕的苦哈哈,啧啧,咱们不是一路人呀。”

  “好好努力,多赚些钱,好让老子以后有动力抢你。”

  “加油哦!”

  甩了商人后,葛老六非要跟着回家,去蹭吃蹭喝。

  刘季早已习惯对方的厚脸皮,也没拒绝。

  转过街角,就看到自家大门屋檐下,警卫们拦住了一个姑娘。

  姑娘穿着一身青绿色纱丽,手里捧着一大束五颜六色的鲜花。

  从背影看不出是谁,但是那束花,一下子就让刘季想到了苍耳村的李梅。

  昨天才说的可以登门拜访,今天就过来了。

  实在是太雷厉风行了。

  “那就是你昨天看上的种田姑娘?”葛老六推了推刘季,挤眉弄眼,一幅‘我懂得’的贱人表情,“看身段不错嘛,还经常干农活,身体肯定结实,耐折腾,好好好!”

  刘季甩开搭在肩上的手,没好气的白了一眼:“一天天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让别人过来,是一种奖励,给其他想要承担责任的人树个好榜样。”

  话虽如此,可听葛老六一说,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一个年轻气盛的大小伙,请别人大姑娘上门,其他人肯定会误会的。

  说不定,李梅自己都会误会。

  “哎呦呦,来你家吃个饭都能算奖励的话,那你岂不是天天奖励我?”葛老六的表情越来越夸张,言语也越来越贱兮兮,“这大姑娘分明就是想奖励你自己的。”

  “我奖令尊的大头鬼呀,啊呸,你也配?”刘季拉着葛老六折回巷子里。

  注意到老刘眼里的疑惑,他才解释道:“你个贱人都能误会,别人肯定更会误会的,我得等家里人回来了,再一起回去,省得别人说李梅的闲话。”

  “靠,你小子是真正经的呀!”葛老六瞠目结舌,上下打量了刘季好几眼,就好像头一次认识了相处多年的兄弟。

  他摇摇头,仍旧不信。

  “就算你大多时候都挺正经的,可我记得咱们在罗马时,有一回,我们几个去找大洋马征战时,你也一起去了。”

  “你有病吧,我那时候才几岁,我去是为了堵人给船匠的女儿报仇,能和你们一样,一个个像个发情野狗似的?”刘季懒得继续废话,转过身看向别处。

  好在没多久,家人们从码头返回,出现在大门口,带着李梅一起进去了。

  刘季这才拉着仍旧疑神疑鬼的老刘,离开巷子。

  可刚进大门没多久,就被等候多时的老母亲逮住了。

  老太太拉住刘季的手,赶紧把他领回屋里,紧赶慢赶的关门,还是被老六厚着脸皮挤了进来。

  老太太很是无奈,想了想老六也不算外人,便没让他离开,小声对刘季问道:“老四呀,你给阿母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不上那个李姑娘了?”

  噗嗤。

  老六才刚喝到嘴里的山竹茶,吐了一地,笑得前俯后仰。

  “哈哈哈,我也是这么说的,可老四死鸭子嘴硬,还不承认。”

  听葛老六这么一说,老太太长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轻松:“不是就好,阿母还以为你是对阿瑶哪里不满意了。”

  “阿母得给你说,当女人不容易,虽然不能像你大哥那样什么都听媳妇的,但也不能说换就换,想换就换。”

  “没有,没有,阿瑶多好,漂亮,人又善良,笑起来甜丝丝的,还是阿娘专门为我挑的,我太满意了。”刘季握着老母亲的手,言辞诚恳,随即又把奖励的事说了一遍。

  老太太听了这话可高兴了,一个劲说这个奖励好,还夸自己儿子会省钱,然后还别有深意瞥了一眼老六。

  葛老六大失所望,好戏没看上,还受到了老太太的鄙视,心中郁闷,大口大口的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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