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息了大家心中蠢蠢欲动的心思，纷纷绕绕的就到了十月末。
冬日里，战争也少了许多，毕竟天寒地冻的，在西北这个地方打起仗来，别的不说，没有足够的冬衣，兵卒死亡率是极高的。
所以此时大家基本都各自安好，当然一些周边限止还是有的。
在十一月来临前，杨广以胜利的姿态回了洛阳，只可惜，真正回到洛阳的兵士也只不过是他带出去的三分之一。
郭逸也收到了盼望多日的邀请贴，心下不免暗喜：“那三成皮毛生意拍卖不亏，这贴子到了，事儿就成了五分。”
在白瑜娑的眼里，就是郭逸最近特别不务正业，到处搜刮宝物，都快成了财迷了。
……
大业十年腊月廿三，晋阳城南的“聚贤庄”悬起绛红灯笼，檐角冰棱在火光中融成细碎珠光。
叶无身着青缎劲装，袖中藏着鎏金礼单，策马停在庄前栓马桩旁。
他留意到门廊下的卫兵虽不多，可是暗处却藏了不少软甲士兵。
这是联姻宴客的规格，亦是西北门阀对局势的无声表态。
待叶无将之前长孙青嫣送的信物递进去后，就有人来迎了他进去。
“叶公子驾临，我家老爷已候多时。”长孙氏的舅父高士廉的贴身管家掀开棉帘，目光在叶无腰间的牛皮箭囊上稍作停留。
那箭囊用突厥鞣革制成，边缘极不显眼处绣着的九道狼爪痕，正是白牧军“九卫统领”的身份标识。
叶无解下箭囊随手抛给随从，从怀中取出檀木礼盒：“我家郭公子有事缠身，特命在下代贺，聊表寸心。只是要见了长孙前辈才能拿出。”
叶无原以为长孙青嫣的舅舅会来，没想到长孙无忌和长孙青萝专门前来。
待屋里没有其他人时，叶无打开礼盒，长孙二人都瞪大了眼睛。
羊脂玉雕的并蒂莲在烛火下泛着柔光，九颗东珠嵌在花蕊间，正是帝后才能佩戴的“九鸾衔珠”形制。
左侧锦盒里的波斯琉璃盏映出人影，盏底“观音婢”三字用金线勾勒，显然是照着长孙氏的小字定制；
右侧氆氇包裹的天马毛皮油光水滑，马鬃上系着的银铃刻着粟特文“商路畅通”，正是胡商中象征财富的图腾。
“郭公子心意过重了。”长孙无忌抚过琉璃盏，忽然压低声音，“半月前贵军在萧关截的那批隋军粮草，可曾清点过数目？”
叶无目光一眯，面上却笑意不改：“郭公子特意交待让我告知小公子，其中三成已按贵府要求，运至金城郡的暗仓。”
他顿了顿，从袖中抽出一封密信，“这是河西草场的地契，按郭公子吩咐，用贵府三公子的名义登记在册。”
管家正要接契，忽闻院中有马蹄声急骤。
三骑快马驰入院落，为首的李世民身披猩红披风，腰间横刀未卸，鞍侧挂着的雕翎箭还沾着靶场的草屑。
“听说有朋自远方来？”他甩镫下马，目光扫过案上礼盒，忽然伸手按住天马毛皮，“此马出自大宛‘血月’牧场，当年张骞通西域时曾作贡品，不知阁下如何得手？”
叶无垂手而立，语气不卑不亢：“郭公子用平凉马场的五匹突厥和两匹汗血宝马，与粟特商团换了十张通关文牒。”
他从怀中取出青铜令牌，“胡商通译”四字在灯笼下泛着冷光，“听闻李公子日后要经略关中，郭公子命在下传话：我方愿暗中相助，打通陇右至长安的商道。”
李世民挑眉一笑，指尖摩挲着令牌边缘：“你家郭公子倒是消息灵通。”
他忽然解下腰间玉佩放在案上，羊脂玉雕刻的子母牛纹栩栩如生，“此乃我偶然所得宝贝，替我转赠郭公子，就说李某多谢这份贺礼。”
叶无心中微动：这“子母牛”玉佩如今赠予自家军师，分明是将他视为可信赖的盟友。
此时，内堂传来琵琶声，正是长孙氏拿手的《胡旋变调》。
叶无注意到一名婢女托着鎏金食盒穿过游廊，盒角露出的湖蓝缎面：正是两月前郭逸命人送给长孙氏的生辰锦缎。
“时辰不早，在下需回返复命。”叶无深深一揖，退至门槛时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十二张羊皮纸，“郭公子说，贵府可凭此在平凉马场随时调马，无需预先知会。”
李世民扫过纸上“形似山峦”的特殊的朱砂大印，忽然伸手拍了拍叶无的肩膀：“替我告诉郭公子，待关中事定，定不负今日之情。”
出得庄来，寒风卷着雪粒子扑在脸上。
叶无翻身上马，摸出高士廉管家回赠的玛瑙串珠：其中有一颗珠子里都嵌着细如发丝的密信。
他策马驰出里许，忽听身后庄门“吱呀”作响，一名小厮追出来递上油纸包：“我家小姐说，多谢郭先生的波斯蜜枣，劳烦带回。”
叶无打开纸包，蜜枣下压着半片玉佩。
他忽然轻笑，将玉佩纳入怀中：这是长孙氏无声的承诺。
马蹄踏碎积雪，他回望灯火通明的聚贤庄，想起临行前郭逸的叮嘱：“长孙家要的是战马，李唐要的是天下，而我们要的……是让他们都离不开我们。”
雪越下越大，叶无摸出袖中的礼单，在“天马毛皮”一项画了个勾。
没人知道，那看似华贵的毛皮之下，藏着白牧军安插在粟特商团的三名细作名单。
有些诚意需要摆在明处，有些刀锋则必须藏在暗处。
郭逸从不会毫无准备的，留一手保障自己，这才是在这乱世中生存的不二法则。
此时远在平高县的郭逸，想着自己送给长孙青嫣的礼物，应该完全可以表明心迹了吧。
其实不论是过去还是将来，利益才是永远的。
如果郭逸不是一个穿越者，知道未来历史的走向，也许就不会花如此重金去投资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可是谁能想到，如今不过十六的李世民，太原郡守李渊的次子，和才刚十三的长孙青嫣的联姻，决定了未来这天下各地豪强的归所。
尤其叶无的消息先叶无一步回来，郭逸当晚痛痛快的醉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