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李朝来人
永乐九年。
春和殿。
此时正直日中。
但阳光却不是很刺眼。
朱棣静静的看着天幕上的画面,听着后世之人的讨论。
他一时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成功了,还是没成功。
他低头看向朱瞻基,问道:
“好圣孙,你告诉皇爷爷,我该怎么做,才有脸下去见太祖高皇帝。”
人生在世,不过生前生后名。
或许真有人不在意这个。
但他朱棣显然不在此列。
朱瞻基在文韬武略,书法绘画上天赋都极佳。
从小聪慧异常,虽才十三岁,但对朱棣的心病也是有所了解。
他不假思索道:
“皇爷爷,既然天幕都出现了,许多事便跟以往不同,非人力所能改。”
“但,孔子贫且贱而后世尊以为文宣王,太祖出生微末而成高皇帝,世人不以真龙幼弱为蟒蛟而轻之,若萤火能成大日,则稍有黑子又何妨。”
“且不见唐太宗,虽非嫡长,而功成身就,历朝历代,不谈其功业,即言之功业之心,焉有诘于长幼者?”
“譬如六一居士文忠先生,以唐太宗比汤武成康,赞其功绩。又言复立浮图,好大喜功,以为其过。而不谈嫡庶长幼,亦不言玄武之变。”
“盖,世之君子,自能识大体,明辨是非,不诘小过而掩大功。而世之小人,粗鄙野蛮之辈,其人也微,其言也轻,不足为虑。”
“孙以为,物极必反,人言难防。无天幕之时尚有后世子孙穷究其理,有天幕之际安能钳口?”
“不若顺天而为,自立功业,做那千古一帝,成万世基业,既为帝王,又为圣贤,且为雄主,则古之未有,后人以我为汤武成康,而不诘于小过也。”
朱瞻基脱口而出一番论调,却叫朱棣很是满意。
闻此一言,他心中的郁结已经散了大半,只是这心病由来已久,并非三言两语所能消去。
不过他自己也能明悟其中道理,天幕既现,再去行那篡史钳口之事已无异于掩耳盗铃。
朱棣有心考教自己这好圣孙,便又问道:
“朕岂是忧心小人之言乎,只是愧对列祖列宗,无颜见于高皇帝矣。”
“那更无须忧心。”
朱瞻基继续道,
“太祖分封诸王于天下,代外臣而守江山。其意岂止于帝王难而诸王助,皇孙以为,还有一意在于,天下乱而为我家事,不为外人得利。”
“故,诸王斗已为太祖所料,皇爷爷不必自陷于其中哩。”
此言一出,一旁的朱高炽身子不由得一绷。
按这臭小子的话,岂不是藩王皆可反,那若宁王作乱,也以此为由,又该何言。
不过朱棣显然没有跟朱瞻基计较这事,爽朗一笑,转头朝朱高炽道:
“老大你有一个好儿子,虽不够成熟,但将来也不失为一代圣主。”
“谢父皇恩典!”
天子金口玉言,朱棣此话基本上允诺他朱高炽一脉皇储地位。
朱高炽当即拖着略显笨重的身体,下跪行礼。
朱瞻基知道自家老爹身体不便,搀扶着他跪下,同时自己也行大礼,口中称谢。
朱棣越看朱瞻基越满意,连带着看朱高炽也顺眼几分。
他语气一转,道:
“朕心意已决,于九日后拜谒孝陵,并封圣孙朱瞻基为皇太孙,太子你监国日久,此事便由你负责。”
洪武三十一年。
闰五月初十。
一代开国雄主朱元璋,日中时分驾崩于应天府内。
天下缟素。
同时,朱元璋遗诏公布:
朕膺天命三十有一年...皇太孙允炆仁明孝友,天下归心,宜登大位...丧祭仪物,毋用金玉...
诸王临京师,毋披甲带兵,扰民天下,以合法礼,彰显仁义。
诸不在令中者,推此令从事。
北平。
燕王府。
朱棣自然不知道此时应天府内的情况。
甚至于他都无暇他顾天幕中讨论的未来的自己改史修书的事情。
密室内。
三根红蜡将此处照的灯火通明。
四道人影各居两边。
朱棣与道衍坐于一侧,剩下两人立于另一侧。
赵璞,李氏朝【鲜】国礼曹典书。
李文和,李氏朝【鲜】国计禀使。
洪武二十五年,高丽国权臣李成桂登基,虽未得大明授章,但得赐名“朝【鲜】”。
李朝临近大明,又接触女真、北元。
加之两国文字差异,多有矛盾。
李成桂曾以五子李芳远为人质赴大明应天府。
李芳远路经北平,与燕王朱棣颇为交好。
两人交谈虽少,但各自都有些识人之明,皆看出对方野心不小。
在得知大明朝内惊现天幕后,李芳远便安插了自己亲信赶赴大明国境。
现如今,李朝国内。
李朝国王李成桂欲废长立幼,立继室康氏幼子李芳硕为世子,以继承王位。
李芳远心怀不满,暗中谋划政变。
恰好此时朱棣深陷困局,便派遣亲信赵璞与李文和前来。
李朝虽小,但北平亦不大。
朱棣此时已然与大明割裂,欲要翻盘,唯有祈求小侄子再犯蠢一次,或者借力于外,联合诸王。
他已经派人前往边境诸王封地,联络起事。
而现在李朝来人,自然没有不争取的道理。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这几乎是他能翻盘的唯一途径。
“殿下,依王子意,若殿下助其登基大位,我国将借兵三万于殿下以助殿下成就大业。”
三万之兵,并不算少。
不过朱棣没有轻易允诺,他缄口不言。
一旁,道衍自然明白朱棣的意思。
对方不过臣子,朱棣身为王者,不该回话:
“朝【鲜】之国,侍卫司、义兴三军府、八道兵马节度使及王侯私兵,其数百万,仅予三万之数,尚且不足百分之一,诚意不在,吾王何以允诺?”
赵璞嘴角略僵,他心中着实有些无语。
李朝若有百万之师,又何必如此偃旗息鼓于明、元及女真三家。
即便将国力抽空,能拿出的也不过三十来万军士。
常备军仅仅有二十万余。
“先生于我国国情如数家珍,在下自愧不如。但先生所言,在下却是不敢苟同。”
“《春秋》明言,小国事大国以诚。夫圣朝于本邦多有照拂,我国安敢藏兵不助?”
“非为不助,而是将少兵寡。我邦不过弹丸之地,焉能有百万之师。”
“况我主尚困浅滩,未得势于一国,三军不听号令,众将未表其心。”
“实为窘境,更难增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