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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势成

风月如刀 筱媟 3434 2024-11-12 18:49

  木舜华早就疑惑,慕容乾不过随师父修行了三年,摄魂术算是师父偏心,但内力修为却是需要时间积淀的,就算她从小练功偷懒,长处在于轻功,但短短三年超过她十几年,从全无根基的温文公子到武功高强的烟雨楼主,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大概只有慕容乾自己知道,他修习的是一种极损阳元的内息之法,功夫每精进一层,损耗的都是他体内的精元,身体也因此发生了些变化,最明显的就是原本不算强健的筋骨,因此变的更为虚弱,这便是他功力精进的代价。

  一连数月奔波,便染了风寒,春夏之交时气不稳,阴阳失和,时冷时热,回到姑苏城之后就一病不起,大半月不曾出门,一应事务都由观琴总揽,除了那个叫子夜的女童之外,没有人见过他。

  子夜进烟雨楼之后,初时不习惯,倒也不哭闹,只是不理人,偶尔咿咿呀呀的指着慕容雪墨所居的院子,大概是想问楼主哪里去了,她当然是得不到答案的,烟雨楼里没有人能随意过问烟雨楼主的去向,问了几次,慕容雪墨也没再出现,她便再也不说了,不管谁说话都不理,急了甚至咬人,当真如一只不受管束的小兽。

  观琴对她并不太上心,楼里有不少做杂事的小孩子,不少无父无母,都有可怜之处,若是好人家的孩子,也断不肯将孩子烟花之地,任由自生自灭,若是她对每个小孩子都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也未免母爱过剩,她没有这份闲心,只请了大夫看诊调理。

  因此最初听看顾她的下人说她不服管束,送去的饭菜都不肯吃时,她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不吃就饿着,等她饿极了,自然也就没心情耍性子了。”

  不过子夜终归是不同的,木舜华相托,楼主亲自带进门,若出了什么岔子,观琴难辞其咎,免不得偶尔耐着性子从旁抚慰,更重要的是,子夜天生聪明而又敏感,似乎知道观琴地位特殊,对她总是带着些恭敬,甚或偶尔在她面前展现出这个年龄的正常小女孩儿常有的娇憨和纯真,观琴本就不是心肠冷硬之人,时间一长,关系自然亲近了不少。

  子夜其实颇为识趣,闹脾气归闹脾气,该吃的饭和药却是一样不落的,不过就是不肯听别人的话,说要午时吃,一定会拖到午时半刻,说要吃了药再吃蜜饯,一定将蜜饯早早吃完,把药扔在一边,这种偏爱拧着来的性子,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姑苏名医苏劻出生医药世家,与济世堂的创立人荆玉良一时瑜亮,早年曾于宫中侍奉,不过因为性子孤僻又不善交际,出宫时也只是一名低品级的医官而已,如今已年逾花甲,却依然醉心于医术,子夜病情特殊,他对于自己有生之年还能碰到这样奇诡的病例兴奋异常,调治起来更是无比上心,还专门配了一名年轻的医女负责跟进子夜的病情。

  其实木舜华当初收留子夜,也不过是顾她三餐衣食而已,其它诸如生活习惯之类,一概不理,村里的郎中只治头疼脑热,对子夜的狼性束手无策,如今有名医调养,又有观琴在旁教导,子夜狼性渐褪,虽尚不能与其它同龄小孩相同,也能说得一些简单的话,情绪不再那么起伏难测,至少不再一生气,就四肢伏地、弓背挺身、眼神发红像是会冲上去撕咬。

  慕容雪墨以往是从不肯让人近身的,没有贴身丫头或者小厮,生病的时候更是,但这次生病,却让子夜随侍在侧,因为子夜情况特殊,不能与下人住通铺,在侧院角落整理了一间厢房,慕容雪墨回来之后,因要侍疾,便挪进了后院离慕容雪墨最近的一处厢房里,迹象如此明显,楼里的人都知道子夜深得楼主信任,不能得罪。

  原本只是内息失调,大夫嘱托静养便是,惊鸿山庄、长乐门事情不断,慕容雪墨熬的油尽灯枯,方逾双十之年,面色如纸,瘦如枯竹一般,但毕竟年轻,经由大夫调养和食补,面色渐渐红润了起来,风寒渐愈,这一日,他精神好了些,想着子夜进城许久,想带她出门去逛逛,便着人套了马车到门口等着。

  门廊处遇见观琴,看他一身暗灰长衫,身形消瘦,眉头蹙了蹙:“子夜,去把披风拿来。”

  子夜依令,撒开腿往后院去了,观琴陪着,两人慢慢走到大门口,门房不在,炉上的铜壶烧着水,快开了,咕噜咕噜作响,慕容雪墨坐在椅子上,随手拿起桌面上的一叠名帖,刚拿起来,一张红色的喜帖飘然而下。

  弯腰拾起细看,正面是大红的喜字,内页翻开,冯氏子清二字跃然其上,紧跟在后面的陈氏女灵,他心下一惊,难以相信似的又从头看,看到冯穆二字时,终于一口血喷出,接着眼前一黑,人事不省。

  观琴背对着他沏茶,闻声回头一看,登时方寸大乱,扬声命人快马去请大夫,众人七手八脚的将楼主送回后院的房间。

  不多时,大夫匆匆赶来,拿脉开方,说是不打紧,一时急火攻心,勾出病根,还是静养为上,开了宁神的药就走了,观琴送出门,只留子夜一人在屋内。

  初夏午时将至,暑气渐起,窗外河岸上的垂柳洋洋洒洒,郁郁葱葱一片绿,蝉躁声声传来,就在最靠近窗的那棵大树上,叫声最响。子夜站在床前,看床上的人没有苏醒的迹象,她慢慢的将凳子挪到窗边,站上去半个身子探出窗外,闭眼细听,扬手一挥,蝉鸣顿息。

  送走大夫后,观琴在门房拿了那张沾了血的请柬,翻来覆去看,还是不得其门,问了门房,说是多日之前,一名年轻男子求见楼主,被拦在门外,之后留下了帖子,因楼主一直静养在楼中,便没有通报,积压在门房。

  何人的喜帖能让楼主失态至此?观琴满腹疑惑,视线在女方名字上停留些许,又看了看日子,正是三日之后,稍加思索方将请柬拢在袖中朝后厨走去。

  楼主生病时,只有子夜能在房中伺候,其它人非经通传,不许靠近,连观琴也不例外,此刻楼主未醒,观琴端着药走到房间门口,犹豫了一会儿,举手在门上轻叩数下,将药递给子夜,转身欲走时被叫住:“楼主醒了,叫你进去!”

  观琴脚步一顿,拢了拢袖口走进门,慕容雪墨斜倚着枕头坐在床上,面色清润,不似初时那般苍白可怖,示意她落座。

  子夜服侍着他吃了药,退了出去,观琴已经坐了许久,忍不住开口问道:“不知楼主何事?”

  “去备一份厚礼,送到这请帖上的地方,不要露面!”他脸朝里,声音低沉。

  人情来往最难把握,观琴答应着,迟疑着开口问道:“不知帖子如何落笔?”

  床上的身体僵了一下,盖在被子下的手握成拳:“弟穆敬上,忝为手足,不便亲贺,深以为憾,愿结发到老,子嗣绵长。”

  话音刚落,立即咳嗽不止,观琴顾不得许多,急上前安抚,子夜进门奉上一杯热茶,这才平静下来,不久陷入沉睡。

  既是楼主关照,观琴自然不敢怠慢,她亲自采办了几样女子的首饰,又从库房里挑了几件玉器和瓷器摆件,加上布匹丝绸银两,满满装了两箱,成亲当日一早,遣人持帖送到崇致坊,不到午饭时间便带了回帖回来,观琴去向楼主汇报,却发现他不在房里,子夜也不在,楼里找了一圈,全无踪影,只得先将帖子收着去忙别的事情。

  慕容乾是一个人出门的,悄无声息的也没有坐马车,但还没出十八巷的牌坊门,就感觉后面有尾巴,略一闪身上了墙头,轻而易举抓到了子夜,小女孩师承木舜华,内息调节有度,加之身量尚小,身形轻巧,敛息纵云的功夫已胜过楼里多数弟子,但要躲过烟雨楼主的注意,还欠些火候。

  “你不在楼里练功,跑出来干什么?”他声音很轻,却很严肃,“回去!”

  子夜两手背在身后,耷拉着脑袋,头顶上的头发梳成一个发髻,其余散着,低头不发一语,也不动。

  转身继续往前走,子夜也抬脚跟着,他停她也停,他走她也走,不管慕容乾说什么,子夜就是闻若未闻,固执的跟在身后,如此数次,慕容乾索性任由她跟在后面,断了轰她回去的念头。

  从十八巷到崇致坊并不算近,中间隔着长庆坊,沿途也不是大路,昨日下过一场大雨,泥泞难行,慕容乾久病初愈,只走了约莫大半个时辰,就已经脚步虚浮,时不时的停下来靠着墙休息。一开始,子夜只是远远的跟在后面,到后来,已经是她扶着慕容乾往前走了。

  长庆坊是平民聚居区,建筑低矮杂乱,有些路仅容一人通行,没有集市,找不到雇马车的地方,两人在一片空地上歇息,背靠一面残破的土墙,面前是一个小水池,水上飘着干枯的莲叶,池水已经发绿。

  慕容乾双眼直盯着池水,脑袋一片空白,脚板和胸口都有隐隐的疼痛,全身发热,前几天的病意似乎渐渐消退了,夏意正盛,他抬头望望悬在正中的太阳,阳光刺眼,嘴角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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