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阁位于高山密林处,以云朵状飞挂在山腰。
“滴答、滴答”大牢里传来有节奏的水声,几个大锁链锁着一个女子,有些不可思议。
女子低着头,看不清容貌,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猛地抬起头,朝来人喊道:“果然是你!老身就不该救你!”
“医仙前辈。”沐琰走近大牢,语气冰冷,“你应该知道身为苍穹阁阁主,终有一日会毒发身亡。”
“此毒无药可解,你把我抓来也无用。”医仙别过头,她想起了当年的一个人,她也未曾救下他。
“我师父临终前说了一句话。”沐琰朝她说道。
“什么话?”医仙朝前走了一步,锁链发出刺耳声响。
“师父说,有个傻丫头还一直在等着他。”沐琰缓缓吐出师父的临终遗言。
医仙听完,仿佛四肢无力,蹲了下去,继而大声哭了出来,嘴里还喊着:“是我无用,我救不了他,救不了他!”
沐琰的师父就是上一任苍穹阁阁主,他亦是为了活着四处寻找解药,后来遇上了还是小姑娘的医仙,他一开始只是利用她,想让她帮自己解毒。他陪着她一起治病救人,被她的温柔善良打动,日久生情,他不想当杀手,想退出苍穹阁,跟她归隐,可他的云纹直到延伸到耳骨的时候,都没能想出办法。他只好独自离开,回到苍穹阁等死,到死都没能见到心爱之人一面。
“医仙前辈,十多年过去了,解药也该研制出来了。”沐琰看着她悲痛的样子,居高临下,毫无表情。
医仙缓缓站起:“就算有,我也不会给你。”
她记得那人说过,他有个徒儿,心狠手辣,杀了苍穹阁一同习武的三十个孩子,才成为他唯一的弟子,也是苍穹阁唯一的继承人。
“那医仙前辈就在这里度过余生吧。”沐琰背过身往外走,“对了,我记得医仙前辈和我那师父还有个私生女儿流落在外。”
“你想做什么!”医仙朝着那俊雅的背影大声吼道,“若你敢动她,我便是拼了老命也不会让你活!”
“呵,那就一起死好了。”沐琰走到牢门口,迎着一道光线无所谓道。
医仙看了他许久,再也找不出他身上有一丝当初掉落山崖,无意闯入谷中的慌乱失措的神情。
“你就不怕我那徒儿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医仙说的是仅一面之缘的白皓腕,而沐琰也领会到了她说的是谁。
“她怎么想,与我有何干系?”沐琰不想再谈,“三天,救还是不救,医仙前辈自行斟酌。”
外头有线日光,从牢房顶处的窗户缝隙中透了进来,黑暗亦或是光明。
顾怀兮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所木屋,撑着身子出门,周围有几处杂草,不远处有处湖泊,日光混着风,沙粒飞扬,像平地冒起了大烟。
“你醒了?”
一女子背着竹篓跑过来,看到房门口立着一男子,虽然脸色憔悴,却也掩盖不住丰神俊朗,孑然独立之间散发着盛气逼人的气质。
顾怀兮看向眼前的女子,身披动物毛皮,确认是个陌生人:“你是谁?”
女子放下竹篓,说她叫灵芝,赶去大漠集市的时候,在沙漠中看到了晕倒的他,见他还有呼吸,便把他救了回来。
“公子,你为何会晕倒在大漠中?”灵芝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顾怀兮是她见过的最俊朗的男子。
“多谢灵芝姑娘相救,我初次到大漠,遇到了黑风暴。”顾怀兮转念又一问,“姑娘知道这大漠里哪里马贼最盛?”
灵芝独身一人生活在这大漠中,年纪轻轻却自有一套生存法门。
“马贼?往西北处有座万里寨,听闻寨子里的人都是穷凶极恶的马贼,见人就抢,公子若要穿越大漠,得小心了。”灵芝提醒道。
西北处、万里寨。顾怀兮心里默念着这几个字,随即抱拳看向灵芝道:“灵芝姑娘,在下六扇门顾怀兮,救命之恩他日定会相报,告辞。”
说完,顾怀兮进屋提起鬼煞便往西北处走去。灵芝追出门,本欲说点什么,看他样子应该不是个普通男子,便朝着背影喊了一句:“顾公子小心!灵芝一定来六扇门寻你!”
“小姑娘,怕是你没这个机会了。”
待顾怀兮走远,紫苏从木屋后走出,盈盈浅笑。
“你、你是谁?”灵芝见来者不善,一手背在身后,从衣袖中弹出几枚银针,上面淬了毒,只要眼前紫衣女子敢乱来,她不会客气。
紫苏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迅速跃到灵芝身后,握着她手腕,狠狠一捏,银针便掉落在地,冷笑道:“呵,不愧是医仙的女儿,小小年纪就知道在银针上淬毒,还是夺命的七步断魂散。”
灵芝大惊,挣扎着想要逃跑,却被紫苏点了穴道:“你要干什么?放开我!”
“小姑娘,你可要感谢奴家,马上你就能见到你娘了。”紫苏唤来属下,扛起灵芝就往苍穹阁去。
六日后,万里寨。
夏小桥和独眼龙站在哨岗上,一人一边,迎风而立。
“今天已经是第七日了,小妮子,你的货物还未到。”
“不是还有五个时辰吗?将军就这么着急?”
菡萏师姐传信来,货物在浣纱江处遇到急流,为了保住粮食,商队只好换走陆路,现正在快马加鞭赶来。
独眼龙拔出大刀:“夏妮子,比试一把?”
夏小桥笑了笑,取出碧落剑:“奉陪到底!”
一刀一剑,皆用了全力,电光火石间,沙尘四起。刀是蛮力,剑是巧劲,夏小桥借住碧落剑可伸缩,挑到了独眼龙的刀把,独眼龙也不是好惹的主,纵横沙场几十载,硬是用力逼退了夏小桥。独眼龙见她后退几步,毫不犹豫,直接提刀冲了过去,夏小桥已到哨岗边缘,后退无路,眼见独眼龙的刀光闪过,一蓝衣劲装便从天而降,接住了独眼龙的大刀。
“你居然还活着?”独眼龙看着硬生生扛住他全力的顾怀兮,吃惊道。
顾怀兮没有说话,乌黑深邃的眼眸,泛起傲然之气。气息已稳,鬼煞一出,冷风肆虐,本就昏黄的天空,变得更加暗淡。
大刀没有承受住鬼煞之气,节节断开。独眼龙心下更是吃惊,这人内力强劲如斯。
独眼龙丢掉刀把,佩服道:“好身手!老子许久没遇到如此高强的对手了!”
“边启苝将军,失敬了。”顾怀兮收回剑,抱拳道。
“小子,如此身手与智慧,怎为那狗皇帝卖命!”独眼龙算是承认了顾怀兮的话。
边启苝,边家军的大帅,大明镇西将军,曾统领三十万大军镇守西域边界,为大明守江山,开疆土,身上丰功伟绩无数。因六年前朝中有人上奏,边启苝私吞军饷、出卖边防图、私会西域大臣,此等罪名扣上,皇帝派人确实在边启苝的府邸里查出了军饷与敌军来往书信,证据确凿,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未等边启苝从战场上回来,边家男女老少皆被处死。正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边启苝孤立无援,战争失败,家人被斩,城池失守,此后边启苝连同生还的几十人的边家军都不见了身影……
顾怀兮走上前,恭敬道:“顾某一直钦佩守卫边疆的将士,六扇门专查冤假错案,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请将军允许顾某明察。”
六年前,边启苝卖国的案子轰动了京城,当时的顾怀兮就觉得此案有蹊跷,奈何当时的他只是六扇门的一名小捕快,义父与皇上都不让他参与此案,亦令他耿耿于怀至今。
“误会?就算昭告天下,老子也不想翻了,你们看看他们!”边启苝指着哨岗下操练的将士们,笑了起来,声音却十分悲凉,“他们就是边家军死里逃生的那群孩子,他们的父母、妻子、儿女皆被斩首示众,翻案又如何?不翻案又如何?”
顾怀兮和夏小桥走到哨岗边,视线扫过那群被逼成马贼的将士,心中亦是一阵悲戚。
万里寨,万里寨,万里巡行,多少悲凉途客情。看黄沙弥漫处,似断肠人乱愁交并。无边落木响秋声,长空孤雁添悲哽。袅袅旌旗,背残日风摇影。匹马崎岖怎堪停,怎堪停!